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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世良真純的路上,我還有閑心思考:
假如遇到每個車廂都有的列車長,我應該如何向他們解釋我抱着一個無意識的女高中生換包廂。
然而,我很快發現我并不需要思考這個問題了。
我連續路過了兩個車廂,沒有開着的包廂門,走廊裡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一個列車長。
這就很奇怪了。
帶着世良真純回去的路上也是如此。
一路無人,空曠的走廊和毫無動靜的車廂,列車行駛在隧道裡,兩側的窗戶外都是漆黑一片,隻餘下我與世良真純的倒影,在走廊并不明亮的燈光照明下,仿佛行走于世間的幽靈。
回到六車廂的E室,裡面也站着一個“幽靈先生”。
我繞過昴君,将世良真純放在沙發上,順便給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或許是從颠簸的路上轉換成了一個相對平穩的環境,讓昏睡中的人也能感覺到身體上的放松,世良真純發出了一聲呢喃:“秀哥……”
聞言,我狠狠的瞪了一眼頓住的昴君。
你這個罪惡的男人!
我心中的糾結仍然存在。
理智上,具有保密性質的工作确實是需要隐瞞家人的,隐姓埋名許多年、與家人不相聯系、甚至天人永隔的例子并不少見;
感情上,當受到欺瞞的是自己時,就很難完全理性的冷靜下來思考……
最重要的是,從昴君的态度上和之前隐約透露的一些信息上,我依稀能感覺到,有關他身份的事情,需要保密,但也沒有那麼保密。
對了!
就在不久前,有希子姐姐還說了一句話:“昴先生沒有說嗎?這就是他的不對了哦。”
後來有希子姐姐還悄悄跟我說,昴君的僞裝是她負責制作的。
所以,赤井秀一是有希子姐姐的朋友!
我順着這種思路聯想到有希子姐姐作為演員的身份,她的丈夫是日本著名的推理小說家,甚至也在世界聞名,她的兒子是日本有名的高中生偵探……想了一大堆,全都用來驗證“赤井秀一的真實身份保密,但沒有那麼保密”的論點。
有希子姐姐都能知道,我卻不能知道。
名義上是出于保護,出于避免危險,實際上卻藏着一種不信任的感覺,不信任我能處理好這種秘密,不信任我能在知道這種秘密後保全自身。
想到這裡,我感覺心髒像是被畫在平面的紙張上又揉成一團,皺巴巴的,充斥着一種挫敗感。
假如是幾個月之前的我,我會更能理解這種顧慮。
因為我本人也深知自己作為普通人的本質,即便是在工作中處理危險事故的時候,也經常會有作為警察的正義之心與作為普通人的退縮之情相互較勁的時候,拖到不得已,往往是壓住内心的恐懼行動。
所以那時的我面對昴君的秘密,在有所保留的情況下,不去主動探究,現在想想,其實也是一種退縮的心态吧。
那為什麼現在又為自己被隐瞞而生氣呢?
我努力挖掘心中的答案。
或許是水到渠成的感情,讓我有了想要主動對抗一切的勇氣吧。
也許昴君也這麼想過,所以在登上這趟鈴木特快列車之前,他說我想知道的都會告訴我,隻是很不巧的被其他人搶先了。
我把自己哄的心緒平靜了一些。
思考這些的時候,我正抱臂坐在靠門的沙發一角,後腰依靠在沙發靠背上,渾身寫滿了抗拒,一副拒絕溝通的姿态。
昴君檢查了一下世良真純的情況,确認安好後,在我面前踱步徘徊了幾圈,見我完全不想搭理他,便死皮賴臉的坐到了我旁邊。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默默投向我,但我不想理會,變扭頭看向包廂門上的花紋,實際上目光放空,整理剛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他終究是沒有以前那麼耐心,還是忍不住在我旁邊開口了。
“無論怎麼樣,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美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