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熟悉的旋律穿過碎石路,花園裡有幾個年輕男人聚着說話,她放輕了腳步,從葡萄架下的長廊往水晶湖泊而去。
仿佛置身兩個世界,湖泊的這端驟然昏暗,夏末秋初的夜晚,她被湖面吹來的風撲了一身冷意,不由加快了步伐。
地面落下斑駁燈影,轉角紫色鼠尾草和木槿花叢糟了罪。白酥雨猝不及防發現了迎面而來的人,不及反應就被撞到鼻梁酸痛,牙齒磕在唇上瞬時有血絲滲出。
對面也沒好多少,發出一聲悶哼,兩人雙雙栽倒在花叢裡。
哐當——
一聲金屬墜地的清脆聲響,白酥雨沒有感受到意料中的疼痛,有人的胳膊護在她的腦後。
白酥雨撐起身,抽了抽酸痛的鼻子,頭暈眼花中看到了半躺在地上的男人。
是他……
雲祁。
黑色的西裝外套此刻并不妥帖,他有些狼狽地倒在地面,淺色的襯衫上留下幾道不合時宜的灰痕。
雲祁的手掌磨破了皮,冷白的皮膚上沁出血色,他低着頭看不到神情。銀白色的金屬袖扣掉落在手邊。
但她知道這不是。
很快,白酥雨找了金屬聲音的來源。
一柄漆黑的手仗,泛着冷調的金屬光澤。
她的心跟着顫了顫。
傳聞得到了印證,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第一時間撿起手杖,有些局促地伸手,剛碰到雲祁的胳膊就被推開了。
動作幹脆而生硬,拒絕之意很明顯。
“别過來。”他冷聲。
她的手僵在空中。
雲祁的側臉在微弱的光影下冷峻深邃,薄而白的眼皮垂着,是不欲搭理人的姿态。
他支起胳膊,擡腿的動作有些遲緩吃力。
白酥雨握着他的手仗,低聲:“對不起,我幫你吧。”
“白酥雨。”
他這一聲中帶着戾氣,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惡劣,他轉而生硬道:
“不需要,我不需要同情,和無用的施舍。”
雲祁死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從她手中抽走手仗就走了。倨傲冷硬的态度令她有些難過。
有那麼幾分鐘,她站在風口一動不動,直到一個哆嗦敲醒了她,眼中酸澀的東西在往下掉,脖子上有些癢,發絲垂了下來,她才發現發簪掉了。
轉角的光線暗沉,她在地面沒找着,于是蹲在鼠尾草叢中翻找。
白酥雨不知哪來的脾氣,她隻想找到發簪,她是怎麼出來的就要怎麼回去……她一直很倔,本以為這幾年的工作消磨了她的氣性,其實隻是藏着。
他憑什麼這麼兇?
為什麼要說那樣冷冰冰的話?
溫熱的濕氣盈滿了她的眼眶,白酥雨哭着罵:“神經病。”
話落,身後亮起一道光,眼前的鼠尾草叢亮了起來,她被罩在了明光中。
白酥雨聽到手仗敲地的聲音,緩步靠近,在離她三米之處停下。
誰都沒出聲,他沒理由折返,卻在身後幾步遠默默舉着手電筒。
白酥雨找到了發簪,也許是起身的動作太急又或是她最近豐滿了些,新中式旗袍的腰際線乍然崩開。
松垮的感覺剛傳來,她視線一黑,頭頂罩下的外套安全感十足地兜住了她的身體。
特有的味道比記憶中更好聞。
這淡淡的雪松香幾乎貫穿了她情窦初開的年紀。
愣神間,他搭手在她的肩膀:“走。”
後花園的光亮處有人成群而來,人未至而聲先至。
“雲祁不是喂魚去了麼?怎麼喂了這麼久?”
“别不是在幽會美女吧……”
調笑聲陣陣,愈來愈近。
手電不知什麼時候關了,周邊又陷入了昏黑。
白酥雨被身後人帶着往碎石路另一端走。寬大的西裝将她裹在有他體溫的安全屏障中。
他在身後的感覺像極了某個夏日,某個不可戰勝的夏日。
藍天與白雲,涼茶與汽水,海風與派對……都比不過淮川一中的雲祁。
真是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