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楠在外頭想法設法地要算計陸遙歌，陸遙歌卻窩在布鋪裡，低頭繡着手裡的香囊。

到了晚上，顧遠征來了，手裡提了個紫檀食盒。

陸遙歌看那食盒的款式，便知是宮裡賞下來的，便情不自禁地為顧遠征感到開心，“官家可是照見公子了？”

顧遠征點頭，打開紫檀食盒，将裡面佳肴一一擺在案桌上，“還是官商勾結的案子，官家不知從哪得了密報，說澄王和回纥敞正暗通款曲，便命我在暗中調查。”

“暗通款曲……”陸遙歌握鏽針的手一頓，“這事可大可小，若沒查出來什麼也就罷了，這若是查出了，又恰好被兩方知道，公子得罪的可是兩方的勢力……”

“無妨，”顧遠征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我以前做的不正是這樣的行當嗎？”

以前陸遙歌不懂，以為官家讓顧遠征暗中調查那些官商勾結的案子，是在賞識和曆練他。

可如今細想，顧遠征因為出身商賈，在朝上人微言輕，卸下了許多勢力的提防，倒真給他暗中辦案省去了許多阻力。

可官家也把顧遠征當成了獨挑惡勢力的利刃，如今顧遠征面臨的，是最直接的危險和傷害。

陸遙歌不放心，“公子，官家對你都說了什麼？”

“他單獨照見了我，”顧遠征坐在陸遙歌身旁，認真看向她，“我雖然考上武狀元，卻去了刑部當劊子手，是官家有意安排的，一是為了磨煉我心性，二是想讓我做他的利劍，斬斷官商勾結的羁絆，尤其是胡商。”

果然如此，陸遙歌猜得一點也沒錯。

“可是公子，你可知其中的艱險？尤其澄王，他可是官家的胞弟，民間風評向來極佳，其背後勢力更是不可小觑，”陸遙歌握杯子的手都一緊，“官家是在利用你，讓你做他的劍，你立在官家與澄王之間，豈能安然無恙？”

顧遠征喉結滾動，認真望向陸遙歌雙眼，過了半晌，他真誠說道:“可是遙歌，那個人是官家，是最至高無上的存在，身為臣，本就該忠于君。”

見陸遙歌沒說話，顧遠征便拿起筷子，溫柔遞到陸遙歌面前，輕聲叮咛:“食物要涼了，快趁熱吃點吧。”

陸遙歌接過筷子，卻無半點食欲，“官家的利益固然重要，可在我這裡，你的安危，才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公子，你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尚方寶劍……”

陸遙歌說這些話時，眼睛裡都閃着淚花，楚楚可憐的樣子，連一向自诩心硬的顧遠征，看着都十分動容。

顧遠征伸出手，輕輕擦去陸遙歌奪眶而出的眼淚，溫柔笑道:“傻瓜，我哪有那麼容易受傷？我的殺父仇人還沒找到，也還沒看到你成為長安首富的那天，我向你保證，我定能安然無恙。”

因為常年練武的緣故，顧遠征的手指紋路沙沙的，輕輕劃過陸遙歌的臉頰，她卻越發的難過，想起他本喜歡經商，不擅長武藝，是因為父親被害，為揪出幕後兇手，重振家族聲望，保護自己和母親不再被欺淩，才選擇刻苦研習武義，踏上這條仕途之路。他明明還那麼年輕，卻吃了那麼多的苦，讓人如何不覺心酸？

“不行，”陸遙歌放下筷子，“我明天就去祥安寺，為公子求一張平安符回來。”

顧遠征搖頭輕笑，“澄王妃下午，不剛在你這定了樁生意？你如今哪裡還有時間。”

“咦，”陸遙歌握筷子的手一頓，好奇地問，“公子怎知道澄王妃來了？”

“我今日進宮前，特征安排了手下，在你附近保護，”顧遠征擡起筷子，假裝不經意夾菜吃，“其實也沒什麼的，他們隻是例行巡邏，保護周圍店鋪的安危……”

保護周圍店鋪的安危？

其實是想保護陸遙歌的安危。

陸遙歌此刻隻覺得心頭一暖，嘴角都不自覺上揚了幾分，“我這裡一切安好，公子無需為我挂心。回纥敞是我的東家，公子若想探查他的信息，或許我還能幫到你。”

顧遠征卻搖搖頭，“回纥敞是個狡猾的，你在他面前，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切不可打草驚蛇……”

在美人榻上飲酒的回纥敞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有些煩悶異常，蹙眉叫住差點匆匆走過的雲蘿，指着前方站着的男子問道:“在酒肆裡賣果子的那個癡兒是誰？”

雲蘿一愣，笑了，“東家，哪來的什麼癡兒？”

“就傻站在前面，手裡捧着蕭記食盒的那個。”

雲蘿轉過頭，發現東家說的是蕭澤，又有些不敢确認，“您說的癡兒，是他？”

“對，就是那個呆子，”回纥敞聲音慵懶，“他手裡捧的那個食盒，讓人瞧着心煩，我們肆内就有點心供應，他來豈不是搶咱們生意？你趕緊讓人把他打發走。”

“東家，”雲蘿面露猶豫，抿唇說道，“其實是我讓他來的……”

“我就知道，尋常人怎敢來我地盤撒野？”回纥敞側過身，往美人榻一卧，“雲蘿你翅膀也是硬了，趕緊叫人把他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