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死了,也是她福薄,随她全家去了,與他何幹?
沈京墨隻好又給了車夫五兩銀子,他才給她送了些水和藥。但車夫急着趕路,沒時間每日煎藥,竟哄騙沈京墨說,把藥材用涼水泡一泡,再将泡好的水喝下去也是一樣!
沈京墨雖不精醫藥,卻也知道車夫這話當不得真,但眼下有求于人,隻得讓大夫開了些生姜、紫蘇葉、荊芥之類,泡水服用,勉強緩解些風寒之症。
就這樣花了半個來月,沈京墨的馬車終于來到了長壽郡以西的武淩山下。
“永甯縣就在山那頭,沒路,車上不去,剩下的路得請大小姐自己走過去了。”
就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野嶺,車夫将沈京墨趕下了車,随後一揚鞭子,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
沈京墨雖心中不忿,卻也無可奈何,站在山下望了半晌,輕歎一聲,拎起裙擺開始爬山。
沒走幾步,迎面走過來七八個男人,不算壯碩,領頭的甚至有些瘦骨嶙峋,看見沈京墨時,幾人眼裡全都閃爍起令人不适的精光。
領頭那人獐頭鼠目,髒手搓摸着下巴朝沈京墨走來。沈京墨雖然久居上京深宅大院,但那猥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還是本能地低頭繞開,卻被剩下幾人張開手臂給圍了起來。
“怎麼瞧見了哥哥就走啊,妹妹?”領頭人沖沈京墨笑,露出一口難看的黑黃色的牙。
沈京墨側身又想躲,圍在她那一側的人幹脆挺着肚子迎了上來,見沈京墨及時收住腳步沒撞上他的身,幾個人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我不認識你們。”沈京墨抱緊了懷裡的小包袱,警惕地擡眼看着這幾個高大的男人,目光閃躲中帶着惶恐,像隻從未見過人的小兔子。
“不認識?那跟哥哥們玩一玩,不就認識了?”領頭那人說着,擡起手來就要摸沈京墨的臉。
沈京墨大驚失色,驚慌之下竟爆發出一股力量,狠命地将那人往後一推,從幾人的包圍中撕開一條口子,用盡全身的力氣跑了出去。
她憋着一口氣不敢松懈,也不敢回頭看那些人追到了哪裡,隻能低着頭拼了命地往上跑。
身後那些人的叫罵聲始終未曾斷絕,沈京墨已經顧不得害怕,隻是在心裡一遍遍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了,等待她的會是怎樣凄慘的下場,她甚至都不敢去想。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密林中下起了暴雨。
沈京墨隻顧着逃命,可軟底的繡鞋就連長時間走路都不适合,她才跑到半山腰,就覺得心髒突突地快要蹦出嗓子眼,腳底火辣辣的疼。
……
“散開找找!她穿着白衣裳,那麼顯眼,跑不掉的!他娘的,還挺能跑,等老子逮着你,非把你玩兒死不可!”
那群歹人的聲音靠得更近了。
沈京墨躲在樹後,雙手緊緊捂住嘴巴防止被人聽見她的喘/息聲。
雨依舊很大,她聽不見那些人的腳步聲,隻好盡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又過了片刻,終于鼓足勇氣,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從樹後探出頭去。
雨幕讓她看不清太遠的東西,沈京墨隻看見了其中一個矮個子向她這頭走來,其餘人八成是去了其他方向。
沈京墨蹲下身去,雙手沾上地上的泥漿匆匆塗抹在自己的臉上身上,好遮一遮這白得顯眼的衣裳和肌膚,然後抓起了一塊她勉強能夠一手握住的石頭,站起身,屏住呼吸等着矮個子走過來。
腳踩過濕漉漉的落葉的動靜傳來,沈京墨的心狂跳不止。
她微微往樹的另一側挪動了半步,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地繞到了那人身後,高高舉起手中的石頭,照着矮個子的後腦勺狠狠砸了下去!
矮個子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像根面條似的軟倒了下去。
也不知這人到底死了沒有,但其他人見不到他,遲早會找過來。
沈京墨雙手顫抖着丢下石頭,看着矮個子的後腦勺上一個血肉模糊的黑洞,鮮血随着雨水的沖刷往她腳下淌來。她臉色慘白地呆愣了片刻,突然沒命似的朝山上跑去。
身後似乎傳來了那些人的叫喊聲,叫嚣着等抓住了她一定要讓她死得很難看。
雨越下越大,沈京墨不停地用手抹着流進眼裡的雨水,在霧一般的雨中尋找着出路。
她的風寒一直沒好透,被雨淋了一路,又跑出一身的汗,沈京墨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又發燒了。
但她隻能繼續跑下去。
終于,不知跑了多久,就在沈京墨快要昏厥之時,在漆黑的密林中,在遮天的雨幕下,她突然看見了一點黃色的燭光。
沈京墨跌跌撞撞地向着光的方向跑去。
蒼天啊,如果可以,她希望那燭光是娘來接她了。
她不想再這樣絕望的、漫無目的地在人世間跑下去。
她想爹娘,她想回家……
沈京墨再也無力奔跑,在距離那燭光還有幾步之遙時,她終于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雨打濕了她的視線,在沈京墨徹底暈過去之前,她看見那燭光走向自己,兩個披着蓑衣、頭戴鬥笠的人來到了她面前。
手中提燈的那人身形高大,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将她籠罩在他的陰影裡。蓑衣之下的身姿十分挺拔,寬大的鬥笠沿遮住了他的眉眼,隻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下巴和頸上一截小麥色的皮膚。
另一個稍矮些的人一蹦一跳地來到她跟前。
“哥!是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