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時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在宮裡遇到過的那個打架喊着“不要打我的臉”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的容貌逐漸與眼前的人重合,傅錦時難得有些無言,剛才被肅帝激出來的戾氣驟然散了些許。
褚暄停沒再理他,擡腳便走,傅錦時跟在身後,卻在與褚晝津擦肩而過時,手裡多了個東西,她沒表現出異樣,指尖一推,東西沒入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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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傅錦時換了身深色衣賞,打算去二皇子紙條上寫的地點。
沉月與沉星日常若是訓練地晚了,便宿在了沉鐵衛,今日也正巧省了她一番周折。
她繞過太子府的護衛,從後牆翻了出去,不多時便到了一處隐蔽處上了一輛馬車,裡頭坐着的正是二皇子。
聽見動靜,褚晝津睜開眼,他笑道:“我還以為姑娘不會來了呢。”
“你既敢這樣直接将紙條塞于我手,不就是笃定了我會來嗎?”傅錦時也沒有拐彎抹角,“東西呢?”
若非褚晝津在紙條上寫有關于傅家的東西要給她,她今日必不會冒險來見他。
她雖來京城不久,但也摸清了一些狀況,二皇子褚晝津吊兒郎當,輕浮浪蕩,像是對皇位沒有興趣,但她并不這麼認為,若是真對權力沒有野心,完全遊離之外,他就不會有傅家的線索。而她如今正是取得太子信任的關鍵期,貿然與褚晝津私下接觸并非明智選擇,但信任可以再取得,傅家的線索她賭不起一點。
褚晝津将一小卷染血的紙交給她,“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直來直去。”
傅錦時沒理會他的話,打開紙卷,隻見上面寫着二月初七留雲灘,四城換傅家滿門。
傅錦時目光倏然淩厲,“誰的?”
“别這麼吓人。”褚晝津說:“那肯定不是我寫的。”
“你從哪裡得的!”傅錦時她緊緊盯着褚晝津,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反應。
褚晝津搖了搖頭,“京城外攔截的,刑訊逼供隻後知曉是送往邊境的,我沒記錯的話信上面寫着的恰好是留雲灘大敗的日子。”說到這裡褚晝津難得收起吊兒郎當的神情,“我攔下了消息又派人給你父親送了信,本以為此事不會發生,卻沒想到還是……”
傅錦時抓着紙條的手指因為用力指骨都在泛白,她看着上面的“留雲灘”三個字,下一刻這三個字便化作了滿地的屍體,她放佛還能聞到濃重的血腥氣。
竟真的是京城的人幹的,十萬大軍,四城百姓,竟就為了殺她傅家而被這麼葬送。
何其荒唐。
“我給你這個也是想給你提個醒,京城既然有人要傅家人的性命,那麼定然是因為傅家觸及到了不該碰的東西或者占了利益,定然不會放過你,行事小心些。”褚晝津提醒道:“尤其你如今是太子的人,危上加危。”
“多謝。”傅錦時收了情緒,“你想要什麼?”
即便褚晝津同她說話時語氣熟稔,看着沒什麼架子,還好心提醒,字裡行間像是在顧及小時候的情誼,可她并不信,她與褚晝津不過隻有小時候兩次一起打架的情誼,絕不可能讓他這樣幫忙。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褚晝津笑道:“太子殿下身體一直不太好,太醫院都無法子,所以即便你調理不好也不是大罪。”
傅錦時注視他片刻,“我會保你一命。”
這話便是拒絕了褚晝津。
褚晝津眯起眼睛,笑得危險,“出爾反爾可不好。”
“我隻是問你想要什麼,卻沒說一定會答應你。”傅錦時說:“太子的身體調理不好我是不會獲罪,可太子死了,以我如今的處境,我的下場又能好到哪去?指望你救我嗎?”
“為何不能指望我?”
“你若誠心合作,今日便不會讓你的貼身護衛趕車。”
“更何況——”她說着微微俯下身,“誰又知道這張紙條是不是你自導自演呢?”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下了馬車。
褚晝津在他身後笑得更深了,他本以為傅錦時會被仇恨沖昏頭腦,沒想到竟然這樣清醒理智。
真是棘手。
“回府。”
趕車的商邑應聲,“是。”
馬車走後,拐角處沉月也轉身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