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快點，車快開了！”
“好，這就來。”
恰逢月底這天，苑建國要去下窪鄉。
苑小桃聽了，趕忙一起去，順便把給數學報的投稿也郵出去。
109所的午飯已經提前做好，蓋在熱鍋裡溫着。她又檢查了一遍門窗，背上挎包，和堂叔一起坐上運輸連的車，前往下窪鄉。
“哐哐哐……”
這趟運輸的車是拉木料的拖車，一路有些颠簸，好在省了兩人走路的功夫。
随着拖車開出研究所的大門，遠處的山巒重疊，近處的戈壁荒灘，猛然生動起來。
苑小桃看到路邊還長出了幾簇小花，迎風搖曳，給這片荒僻的地帶增添了許多春天的生機。
她一路看着風景，一路聽堂叔和司機在拖拉機轟隆的背景音裡說話，聊到今年的年景不好，有的地方旱，有的地方澇，莊稼怎麼長也長不起來，因此城裡和鄉下人人都在餓肚子。
欣喜的是，最近出現了一件好事。
一家剛剛成立的小紅花合作社，給孩子們都送去了物資包，讓每家每戶有孩子的家庭都能熬過最艱難的時光。
司機熱情稱贊，滿臉激動。
“你們不知道，孩子們收到物資包都可開心了，至少能吃上好些日子的飽飯，不用再餓肚子。”
“我們家大女兒年紀大了點，不夠格領物資，但是小女兒剛上一年級，也領到了。”
“不知道這個小紅花合作社是哪兒冒出來的，但真的是幹了一件大好事，下窪鄉從老到少人人都稱贊！”
聽到這些誇獎的話，苑建國和苑小桃對視一眼，都了然地看到了彼此眼裡的笑意。
她忍不住靠着颠簸的車頭，拿出記滿題目的本子，抓起筆，在颠簸的車上寫得認真。
司機看見她的動作，滿臉佩服地向苑建國交口稱贊：“你們家孩子真熱愛學習，在車上也抓緊時間，分分秒秒都不忘記做作業。”
苑建國嘿嘿笑了。
等到了下窪鄉郵局門口，拖拉機剛停，苑小桃率先拿着投稿的紙和本子沖進大門。
“師傅，我要寄挂号信！加急的！”
“寄哪兒？”
在郵局衆人驚訝的目光中，苑小桃深呼吸一口氣，念出了一長串報紙的名字，“《中小學生數學報》、《首都科學實驗報》、《科學與思維》、《華國數學期刊》……”
她将數得着的全國大型報紙都算上了，要給這些報紙郵寄挂号信。
她要向全國的報紙投稿，征集雞兔同籠和龜兔賽跑問題的答案，彙集全國的智慧。
聽到她報出一連長串的報紙名字，整個郵局的人都驚奇地看了過來。
郵局櫃台後的工作人員愣住了，反複确認：“你要郵寄這麼多報紙？”
“對。”苑小桃微微點頭，她注意到旁邊牆上挂着一長列報紙名字。
這是今年的報紙訂閱彙總目錄，從上到下看完，又加了一句，“再加一個《大衆報》。”
《大衆報》雖然不是專業的科學報刊雜志，隻是一份綜合性報紙，但它面向全國各地發行，讀者群體極大，涵蓋了男女老少，各行各業，深受廣大淳樸人民群衆的喜愛。
苑小桃特意加上一份《大衆報》，希望征集的問題能被更多的人關注到。
“有信紙嗎？”苑小桃問。
“有。”郵局人員麻利地拿出一沓信紙。
這種信紙毛邊裁得整齊，紙頁厚實，上面印着一行行漂亮劃一的紅色雙橫線，在郵局的銷量最好。
不少人專門買來寫信給親友用。
苑小桃拿過信紙，就在一邊的郵局櫃台上抄寫起來。
原來寫好的雞兔同籠問題及27種解法，附上龜兔賽跑問題，她原封不動地裝進信封，寫上地址，直接給《中小學生數學報》投稿。
而從系統裡新得到的龜兔賽跑問題，苑小桃洋洋灑灑地一連抄寫了十幾份，準備分别投遞到各大雜志報刊去。
她動作利落地将信一一寫好，裝進信封。
郵局裡有各大報紙的樣刊，翻開每家報紙的頭版，就能看到對應的郵寄地址和郵編。
她大筆一揮，直接在信封外皮寫上地址，刷上漿糊，不等徹底幹透就貼上郵票，請郵局工作人員幫忙算錢寄走。
工作人員利落地撥算盤，一邊念，一邊替她算價錢。
“《中小學生數學報》，郵票2分錢。”
“《科學與思維》，郵票5分錢。”
“《華國數學期刊》，郵票8分錢……”
念到最後——
“連同信紙，一共6毛8分錢，現在替你發挂号信嗎？”
“發。”
苑小桃答得爽快，翻找起挎包裡的手帕，裡面包了她攢下來的學徒工工費。
在109所國營食堂，她是半學徒工的身份進去的，吃住全包，發到手的每個月工資并不多。
攢了好幾個月，才攢下來6毛4分錢。
還差4分錢。
再數一遍，還是差。
“苑叔！”苑小桃一回頭，就喊人，準備找堂叔苑建國借錢。
沒想到，苑建國沒找到，一隻漂亮的手率先替她把錢拍到了櫃台上。
“我幫你付！”
苑小桃一驚訝。
她擡眸一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吸引了一大群人的關注。
有牽着小孫子來寄信的老大爺，也有一家三口來郵局的家庭，還有一群來湊錢買學習資料報紙的中學生。
“我們是下窪鄉中學的學生，”為首的女生開朗率直，落落大方，一口氣掏出錢替苑小桃付挂号費也沒有絲毫肉疼的猶豫。
她主動自我介紹：“剛才看見你寫了好多數學題，是要給報紙投稿嗎？”
這個年代的中學生年齡層分布很大，有十幾歲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也有考了好幾屆落榜的老三屆，身上樸素的藍衣服、土布布鞋洗得發白，精氣神卻很好。
她一開口，其他學生們的話匣子也打開了，競相踴躍地熱情和苑小桃搭話。
“是啊，雞兔同籠的27種解法，真是神了，你怎麼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