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回到酒店，外面還在下雪，地上的積雪被腳印踩化，暈成一灘灘積水，雪白和烏黑混在一塊，濕答答的。

他想起來祁恒朝的行李也還在酒店，估計都還沒怎麼打開過。

晚上的旅客不多，偶爾能看到幾對情侶提着零食往電梯裡走。

傅靖站在電梯口，目視前方，神情冷淡，身量高挑，說不出的疏離。

他沒注意看旁邊，直到有個男聲略帶驚訝地開口，“傅靖？”

他轉頭，看到了一張有點眼熟的臉，對方身旁摟了一個女生，看樣子應該是他對象。

傅靖瞳孔微縮，似乎是在腦海裡尋找這個人的存在，過了一會，他才想起來。

是他的大學同學兼室友，他當時出來租房子，恰好碰到了他的同學，倆人關系倒也不差，但自從畢了業，倒也很久沒再聯系了。

對方比之前胖了點，但也還算周正，不過比起長相出衆的傅靖，顯得黯然許多。

傅靖微微點頭，沒有很熱絡，“好久不見。”

對方習慣了傅靖的态度，倒也沒有尴尬，笑了笑，“确實好久沒見了，回國之後大家也都忙着工作。”

電梯剛好到了，傅靖側了身子，讓他們先進去。

傅靖進去刷了卡，按了樓層之後，偏頭問，“你們幾樓？”

“25，謝謝。”

這回是男人旁邊的女生開的口，她從剛才就一直暗中觀察對方，沒人能對氣質卓越又英俊冷淡的男人視若無睹。

她剛才就覺得眼熟，這回上了電梯才想起，對方就是傅家的獨子傅靖。

男人看電梯裡太安靜，開始找話，“之前聽說你和林家小公子訂婚了，恭喜呀，你們看起來很般配呢。”

傅靖的臉色變沉，不知道對方是無意還是有意。

他這回偏過頭，眼神冷淡，其中的不虞肉眼可見，眉頭微蹙，看了對方兩秒。

男人似乎真的是無意的，身旁的女生連忙晃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說了。

她也不知道對方是真不關心國内事情還是有意而為，但是之前林墨被退婚的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更别提後面臨門一腳差點破産的事情。

男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打哈哈，“你瞧我，喝了點酒就開始說胡話，你别和我計較哈。”

他是真的有點犯怵，傅靖眼裡的冷意都差點把他凍僵。

傅靖嘴角劃過冷笑，沒回應。

直到電梯到了對方的樓層，整個空間也再也沒人開口。

傅靖其實很少這樣情緒外露，但是近幾天的事情已經讓他心煩意亂，他才一時沒忍住。

回到酒店，諾大的房間冷清又安靜，冷白的光從落地窗透進來落在地上，有些許微弱的光。

他進去關上門，開了燈，整個房間驟然變亮。

他走近，一眼就看到了地毯上刺眼的暗紅色血迹，旁邊還有破碎的玻璃碎片。

他睫羽微顫，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他走過去，慢慢地低下身子，用手撿起來地上的碎片，然而玻璃渣尖利，在他撿起最後一片的時候割到了他的手，所幸口子不大，隻流了一點血。

他維持着那樣的姿勢，低着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

直到小腿有點酸了，他才站起來，将玻璃碎片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轉過身去，恰好看到了吧台上放置的包裝盒，他走近去看，慢慢将包裝盒打開。

裡面是早就冷掉了的食物，凝固的脂肪黏在米飯上，青菜因為放久了早就軟趴趴。

他記得垃圾桶裡面有一個外賣盒，是一樣的包裝袋，那應該是祁恒朝吃過的。

那這一份放在桌上的，應該是祁恒朝給他準備的吧。

他輕輕歎了口氣，那一瞬間他的心情格外複雜，說不上來是懊悔還是難過。

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打開了外賣盒，拿起旁邊的一次性筷子，吃了起來，青菜變得又冷又硬，還有一股子澀味。

醬汁和凝固的米飯混在一塊，實在算不上好吃。

他隻是機械地放進嘴裡，嚼，然後咽下去。

他在想，祁恒朝當時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吃下這份飯的，是在期待他的回去吧。

他味同嚼蠟，吃到一半的時候，電話忽然響起。

他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是祁行睿的助理打來的。

他連忙接起來，那頭的人急促道，“傅先生，祁先生醒了！”

傅靖騰地站起來，沉聲道，“我馬上過來。”

随即拿起大衣和門卡，就準備往醫院跑，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平闆沒拿，又折回去拿。

到樓下的時候，他又續訂了一個星期，走路的時候嘴角都帶着自己沒意識到的笑。

傅靖到醫院樓下的時候步履匆匆，幾乎是小跑過去的，進病房的時候還有點喘。

他的血液都在翻騰，他甚至能感受到太陽穴的血管在跳動。

他在握到門把手那一瞬間，手指無意識的崩緊，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心髒在狂跳，卻又異常地平靜，他抿了一下嘴唇，輕輕地擰開了門把手，進門去。

他以為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他以為他能做到。

但是在進去看到床上的人轉過頭來看到他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祁恒朝看到他的時候眼睛睜大了點，随後嘴角慢慢彎起，眼角上揚。

傅靖胸腔仿佛湧入了滾燙的熱液，他呼吸變得更加小心，像是在确認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還是假象。

祁恒朝看着傅靖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傅靖喉頭滾動，沉默了幾秒才回道。

“怎麼會不認識。”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出，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祁恒朝招了一下手，“過來坐，站着幹嘛。”

傅靖這才挪動着腳步走過去，眼睛一直看着祁恒朝，生怕對方下一秒就不見了。

旁邊的助理這才咳嗽一聲，他感覺自己在這待着格外突兀。

“那傅先生你們聊，我出去和祁先生打個電話，也讓他放心。”

傅靖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個人，他輕點頭，“麻煩你了。”

“沒事，這都是我分内的事。”

随着門被輕輕掩上，房間再次安靜下來。

祁恒朝率先将左手從被窩裡拿出來，食指輕輕勾了勾，輕聲道。

“外面冷不冷，我聽助理說，下一天雪了。”

傅靖把凳子往前挪了一點，一直看着祁恒朝，把手掌放進對方的手心。

“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