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對嗎？”葉淩的聲音中透出絕望。

又是沉默，幾秒後，黑暗中一句極輕的“對不起”印證了她的猜測。

01早已無法獨自生存，她那具枯瘦嶙峋的身軀無法容納全部神力，與葉淩長期結合卻讓她想到了一條新的求生路徑。

“雖然你是凡人，但你的身體可以自我恢複，我會一直用它，用你的名字。”

“用我的身體我的名字？你憑什麼？”葉淩在虛空中呐喊，好像要從喉嚨裡将不存在的肺腑吐出。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惡心自私又高傲的神在奪走自己身體時還能如此冠冕堂皇，說得如同施舍？

“凡人總是會死的，但我會讓【葉淩】不死。”

“去你爹的不死！”葉淩漂浮着揮動拳頭，然而這并沒有對01造成什麼影響，反倒讓自己的意識體感到一陣暈眩。

她的腦袋開始發疼，恍惚間舉起手臂，竟是看到自己的肌肉組織正在變得透明。

一具身體裡隻能有一個主宰，多餘的意識隻會走向湮滅，在神明的榮光之下，卑微的凡人終将化為塵土。

“01你這個……這個……”葉淩覺得頭痛愈發強烈，幾乎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但她還是拼盡全力瞪大眼睛，喊道：

“這一路走來你做了什麼？被追殺的是我，苦苦掙紮的是我，受傷瀕死的也是我，你才是那個該死的東西！你該死！”

在一聲聲咒罵中，周遭又變回了死一般的寂靜，直到葉淩因為痛苦發出呻吟，01才淡然勸解：“你現在執着與否都無法改變結局，早點放棄，可以少經曆些痛苦。”

“骟你爹！”葉淩咬牙，“我不會放棄，直到你死都不會！”

眼見交涉失敗，01不再理會腦海中的聲音，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戰鬥上。

這邊03用【平衡】穩住了從天而降的立方體，那邊04就用【毀滅】将方石擊碎，變成無數顆即将爆破的流星。

“01，太多了，我控制不住！”03仰頭看向漫天碎石，隻能求援。畢竟維持平衡是一項需要耗費大量精力的工作，以03如今的實力，可以說是杯水車薪。

頃刻間，平衡被打破，流星開始朝着01一行砸去，受了傷的44躲避不及再次被擊中，飛速向地面墜去。

此刻，這個算不上強大的神明真心覺得自己将要殒命在此，可就在面頰即将碰上地面的瞬間，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身軀。

是殿下！是自己心中永遠光明強大的殿下！

雖然01如今用的是葉淩那張駭人面龐，但透過灰白色的瞳孔，44依舊能找到當年那位無上神祇的蹤迹。

“你好像變輕了……”01随口提了一句，接着便将44放下，囑咐道：“找個地方躲好。”

“是。”

“葉淩！”索菲亞先從暗處沖出來，懷中還抱着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的咪咪。

可面前這個持劍的家夥像是不認識她們一樣，轉過身後便又飛入高空。

索菲亞意識到情況不對，立馬沖到44身側，舉起拳頭問道：“葉淩怎麼了？”

“哈哈……沒有葉淩了，現在隻有殿下……”

說這話時44仰起頭顱，就像是一個瞻仰神迹的虔誠信徒。

與此同時尚未死去的葉淩也在大笑，她的聲音透着瘋狂：“逢場作戲，好一個政治家的手段。”

“怪不得44如此忠誠，我現在懷疑祂就是你殺的！”

“不是。祂不是我殺的，剛剛也不是手段。”01解釋，語氣竟有幾分哀傷。

“所以，你把人類當成可利用的工具，卻對同族充滿愛意，是嗎？”葉淩的腦袋在感受到撕裂般劇痛的同時又像是被塞進了一塊冰，她接着問：“01，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虛僞嗎？”

“虛僞？”

01愣神，然而就是這一下的工夫流星爆裂而出的碎塊便擊中了她的小臂，叫她身形一個踉跄，差點撞上一塊懸空方石。

她不再回答，用拇指壓住劍柄上的菱形寶石，伴随着一道刺眼白光，鬥獸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綠色的草坪。

這是祂在地球上最初的創造，現實中早已尋不到蹤迹，但在01的記憶裡，依舊保持着繁茂的原樣。

【幻象】之所以能成為最強是因為當它與記憶發生重疊，那麼真假的界限便也不再清晰。

比如現在。

在這片由01創造的幻象中，她已然成為全能的主宰。霧氣開始升騰，02和04陷入其中，被剝奪了最基本的視力。

“你當真隻是想查清真相為祂報仇？還是說，隻是想殺了我？”

長劍從霧氣中顯現，02側身，勉強躲開了這一擊，但她的身體失衡向後倒去，依靠在制造出的方石上才不至于跌倒。

而此刻01的第二劍又到了面前，她繼續躲閃，期間不斷甩出石塊作為攻擊。

祂在創造02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未來可能的戰鬥，所有設計都是為了一個完美的理事人、建築師，故而如今在01的淩厲攻勢前就顯得毫無還手之力，制造而出的石塊還沒飛遠便被利劍劈成兩半。

第三劍，01已經來到面前，她握緊劍柄，将刃口用力壓在對手那大理石色的脖頸上。

“04，來幫我！”恐懼很難得的在那雙陰鸷眼眸中凝結，02向濃霧呼喊，可回應她的卻是一聲慘叫。

“我還能撐一會兒！01，現在04還過不去！”

那是03的叫喊，她的實力遠不如04，但眼下隻要能拖到事情處理完就好。

“回答我之前的問題。”01冷言。

“我想為祂報仇，也想殺了你。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02歎了口氣，突然笑起來，她看着很不對勁，與印象中極端理智陰郁的形象相去甚遠。

“我看到你殺了祂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慶幸。慶幸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兇手，也慶幸是你，這樣我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殺你！”

“我不讨厭你，但是祂太看重你，甚至到了要你當繼承人的地步，所以你得死。明白了嗎？”

02一口氣說完，接着仰起腦袋，主動往劍刃上靠。

“我輸了，我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你殺了祂，現在，殺了我吧。”

徹底殺死神族是一件難事。除非實力絕對碾壓，不然隻能用特定武器，湊巧，01的長劍就是其中之一。

“用你手中的神兵。我之前想過，萬一在争鬥中落敗，那我隻願也隻能死在你的劍下。”

可是01始終沒有動靜，她看着面前趨近瘋癫的02，神情無悲無喜，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從被創造至今，你第一回對我說這麼多話。”

“在找回祂之前，我不會殺你。你的命運将由祂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