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二人也算見識過寶石集市，西斯決定先找個落腳點，畢竟距離交易還要一兩天時間，在拿到血石之前還是得隐藏好身份。

“這些工人休息的時間很少，采用輪班制，我們去它們的宿舍湊合兩晚，就是條件不太好……”

“條件不是問題。”葉淩微笑，做了個手勢示意西斯帶路。

這個“貪婪”的商人大步走在前邊，穿過如幻境一般的繁華之地，很快荒蕪就又占據了視野。

隻見大塊大塊的碎石突兀地紮在地上，葉淩仔細觀察，發現上邊還有幹涸的血液，沙地上則散落着許多枯瘦幹屍，它們大多無法辨别生前的模樣，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種無盡的悲涼像是兀鹫，開始在這座城市上方盤旋。

“這些是什麼？”葉淩撿起一根枯骨，詢問。

西斯歎氣：“死掉的眷族。有些是生了病，有些麼，勞累過度，總之失去了勞動能力，然後被丢在碎石區等死。”

葉淩想起進城時見到的那些佝偻身體賣力工作的生物，心裡突然很堵：“它們是在為瑪爾工作？”

“對。它們都是瑪爾大人創造的，誕生的目的就是為了分揀、出售寶石。”西斯那雙碩大的眼睛中突然閃過些晦澀不明的東西，接着她說了一句葉淩無比熟悉的話。

“在神明眼中，眷族如同蝼蟻，低賤卑微，不過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

蝼蟻......低賤......工具......

莫懷青是這麼說的，01是這麼說的，04也是這麼說的......過往的種種在腦海中浮現，那些自大高傲的灰白神明，為了一己私欲，不惜犧牲一個種族數億性命，又将自己的身體視為容器，帶來了無限的苦難與折磨。

她們憑什麼這樣做？瑪爾又憑什麼這樣做？造物主難道就擁有肆意踐踏造物的權力嗎？葉淩這般想着，眉頭下意識蹙起，胸口也因為氣憤而起伏。

“你在想什麼？”西斯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淩于是搖搖頭，抿了下唇：“我在想，說不定有一天這裡的眷族能獲得自由。”

“哈哈......别逗了。眷族就是眷族，一輩子都隻能接受神明的指令。”

“那你呢？”葉淩聽完面帶疑惑，“難道也是神明命令你當走私商？”

西斯像是被問住了，半晌無言，等到碎石區将要走完，她才輕聲說道：“我的神很好，可惜她快要死了。”

“為什麼？”就算這個世界神明不在少數，弑神也并非易事。對于西斯所言，葉淩着實有些好奇。

“因為宿命。”

偏棕色的瞳孔霎時變得漆黑，西斯盯着葉淩，好像隔着千萬年的光陰，讓人感到無比孤寂。

她不再說話了，葉淩也不再問。她們二人前後走着，穿過死亡萦繞的戈壁，眼前終于又出現了一片純白。

這就是西斯口中的宿舍，但其實除了沙地和幾個簡陋的石架以外什麼都沒有，相貌各異的眷族随意躺在地上，有幾個還在睡夢中不停抽搐。

“我們找兩個偏僻的位置躺下，運氣好的話能躺到做交易那天。”

西斯眨眨眼，拉着葉淩坐到一個角落，确定面前的石塊足以擋住身體後才接着解釋：“治安官會在特定時間巡查，将偷懶的眷族抓出去，我們小心點，這裡工人這麼多，不一定會被發現。”

可就當她說完，一個身上長着硬殼的家夥就出現在了路上。她與城門口的守衛很像，就是臉上的眼睛還要多些。隻見她把面皮一掀，七八隻芋泥色的眼珠子就落了下來，朝着四面八方滾去。

葉淩瞥了眼西斯，後者還是一臉樂觀，說道：“也不一定能看見我們嘛......”

話音未落，一隻眼珠子就慢悠悠朝着這邊滾來，葉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罵道：“烏鴉嘴。”

西斯趕緊把嘴閉上，可惜已經晚了。眼看那珠子越來越近，葉淩眼疾手快，在瞳孔翻轉前一把将眼球抓住，飛速塞進口中。

這東西的口感其實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外層柔軟而有韌性，像是一塊剛撕下來的人皮，用力咬開後則是細密的血管，可以用舌頭将它們一根根分離。

再咬進去就是粘稠的漿液了。它們在口中爆裂，糊滿整個口腔，然而在濃烈的腥味之下還有種淡淡的甜蜜，倒也不算難吃。

葉淩努力嚼着，覺得如果這是一道甜品，那麼廚師一定是将奶油弄錯成了腦漿，用膿水取代了黃油，混合起來變成了一種堪稱奇妙的滋味。

很快整隻眼珠都被葉淩嚼碎吞下。依舊站在路上的治安官後知後覺，直到面皮底下開始滲出淺紅色的液體，才開始撕心裂肺地吼叫。

危機解除，葉淩總算舒了口氣，一回頭，正對上西斯無比震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