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礦區。
雪白的煙塵在空氣中彌漫,變成厚重的粉團,像是被風暴刮起的雪,貌似冰冷,可隻要碰了就知道,它熱得足以燙損皮膚。
面對暴動後的一片狼藉,治安官下意識地揉搓手指,在沙地上來回走動。
怎麼辦?怎麼辦?深藍死了,血石礦也已被炸毀,瑪爾大人要是興師問罪起來,自己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這般胡思亂想着,治安官腦中一片混亂。偏偏這時一道光門憑空出現,接着便從裡躍出一個碩大的身影,墜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深坑。
這隻生物和深藍長得十分相似,但是并非複眼,下颌向後縮,露出兩顆帶有鋸齒的牙。
治安官認出了她的身份,趕忙行禮道:“淺褐大人,是屬下無能……”
“母親感應到這裡出了事。深藍呢?”和過于駭人的外表不同,淺褐的聲音極為溫柔,舉手投足間也透出一股從容優雅的氣度。
“深藍大人她……”
治安官不敢說話,眼神飄忽不定,最後指了指還在冒熱氣的通道口,聲如蚊呐:“礦裡的火爐爆炸了,深藍大人和伏紫大人都……都沒出來。”
“什麼?”
一種不易察覺的哀傷在淺褐那對巨大的黝黑眼眸中一閃而過,接着她深吸了兩口氣,花了點時間平複心情。
“你,跟我過來。”
淺褐招招手,笑容苦澀而又無奈,竟讓治安官對這位失去姐妹的神祇産生了幾分憐憫心,畏懼也稍稍散去。
“這一切是誰幹的?”神明的聲音很克制,隻是尾音微微發顫。
治安官愣神,被瞥了一眼後才反應過來,急忙回答:“一個叫凜夜的神,一個狡猾的走私商,叫什麼西斯,還有個少年模樣的礦洞眷族,我不知道她叫什麼。”
“把來龍去脈講清楚。”
于是治安官将自己碰到凜夜開始的經曆一五一十說出,盡量不遺漏任何一個細節。講述期間她悄悄瞥着淺褐,暗自揣摩着這位大人的想法。
作為瑪爾長女的淺褐和個性張揚的深藍完全不同。過往千年,這位低調的神明露面極少,據說她為人謙遜内斂,戰力也遠遠弱于深藍,隻好留在瑪爾身邊承擔秘書工作。
這樣一個好脾氣的上司對于如今的治安官來說無異于救命稻草。可還未等她徹底放下心,就聽得淺褐幽幽說道:“爆炸發生後,你為什麼不抓住那個叫凜夜的家夥?”
“大人,我曾與她有過交手,她是神明,實在無法對付……”
“所以你就不戰而敗,苟且偷生?”淺褐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沙啞,好像兩塊互相摩擦的砂紙,叫治安官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我的妹妹深藍死了,我的朋友伏紫也死了,你憑什麼不死?”
神明臉上依舊帶着笑意,卻和之前的感覺大不相同,微微上挑的嘴角顯得惡毒而又陰狠,如同一條爬行于沼澤的蛇。
“我……我……”治安官語塞,她很清楚淺褐要的不是解釋,而是一個懲治兇手的機會,眼下凜夜不知所蹤,隻好先向自己問罪。
“罷了,先把深藍挖出來。”淺褐吐了口氣,指指地下。
治安官聞言重新爬起身,聲音顫抖:“火爐裡是瑪爾大人的力量,連石頭都被燒化了……”
“挖。”
神的指令不容置疑,治安官立刻召集城中所有士兵,分組從通道中進入。
然而灼熱的岩漿重構了礦洞的格局,挖掘工作并不順利,有時鎬子還會砸穿氣室,撲面而來的灼熱氣體很容易就将人燒得皮膚脫落。
可無論環境多麼惡劣,挖掘始終有條不紊地推進着,不過大半天的工夫就開出了一條窄道。等受傷的士兵全被拖出去,淺褐便提一盞油燈,悠悠落下。
她向裡走去,步伐卻越來越慢,似乎是不願意面對現實。到最後,她看見治安官正站在最深處等待,岩漿在那裡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平台。
“淺褐大人,前邊是斷崖,過不去了。屬下無能,挖……找不到深藍大人。”
淺褐的視線匆匆掃過四周,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接着便毫不猶豫地從斷崖上一躍而下。
崖底遍布碎石,她先是靜靜站立,然後徑直朝着一個角落走去,撿起幾塊硬物。
淺褐認出那是伏紫身上的甲片,緊接着,一塊閃着熒光的深藍色寶石自灰燼中顯現。
這是深藍誕生時母親所贈予的禮物,放在她的腦中,這次若非伏紫舍命相護,怕是也難以保存。
想到這,淺褐的胸口悶得厲害,她攥緊寶石,長長吐了口氣,又将所有力量都傾注其上,很快就看見寶石表面泛起漣漪。
一點微弱的藍色神力沿着手指向上,最終沒入淺褐額頭,在這位神祇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
深藍僅存的力量化作人形,大聲嘶吼道:“殺了凜夜!殺了凜夜!殺了凜夜!”
“紅山……對,這一切都是紅山的陰謀!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