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岚臉上揚起了純真的笑容:“強者的尊嚴?那玩意兒值多少錢一斤?不過一群崇尚暴力的人死要面子的說辭罷了……”
“真正的尊嚴與強弱無關,那是更珍貴的東西,才不會在這種廉價的場合拿出來賣弄……”張楚岚笑得開心,雙手卻擡起來,互相按了按手指關節,接着拳頭毫不留情如雨點般落下。
場上的觀衆席爆發了沖天的怒吼——
“什麼玩意兒!”
“臭不要臉!”
“不揺碧蓮!”
耳畔全是群情激憤的觀衆們對張楚岚的辱罵聲,我的心卻如驟雨敲打窗檐般砰砰作響,難以平息。所有人都在唾棄他的無恥,我卻在此刻明白了他的打算,他又在用自污的方式僞裝自己了。
張楚岚要在世人眼裡,成為一個卑鄙、無恥、城府深重、心思叵測的人,這樣大家便會厭惡他,鄙夷他,唾罵他,以至于輕視他,鄙薄他,甚至無視他,讓人們将他與炁體源流分離開,從而将真正的自己隐藏在這壞名之下。
可如果想要隐藏自己,何必來參加羅天大醮?他情願身負罵名,也要不擇手段赢下這場比賽,加上馮寶寶之前與他私語時提到的“也”、“打手”,将他的種種行為抽絲剝繭,最後指向的唯一的答案就是——張楚岚,想要赢下羅天大醮。
赢下羅天大醮能有什麼用?他想做天師以求得龍虎山庇佑?還是饞那通天箓?
直覺告訴我沒有這麼簡單,以他的情況,公司已然是極好的栖身之處了,而通天箓對如今的他來說,更是燙手山芋。
回憶從前在一起時,他多次的欲言又止,我大概也能猜出,他當時是想同我坦白有關異人的事。抛開命運推動的影響,依他的性子,他既然選擇與我在一起,定是做好了一輩子不涉足異人界,隻同我平淡度日的準備。可事實是,不說與我一同逃離這異人界的紛擾,他甚至從來沒在我面前表露過帶我一起跑路的意圖。
那麼,張楚岚,是什麼,給了你必須要留在異人界的理由?
我眼神深邃,注視着手插進兜裡,一副松弛感爆棚的張楚岚離去的背影。四周仍是回響着觀衆們對他此起彼伏的唾罵聲,他笑嘻嘻地搖頭晃腦,還與部分情緒尤為激動的觀衆招手示意,好似他們并不是在斥罵他,而是為他獻上贊歌。他甚至轉了個圈,向四周的觀衆揮别,可當他不小心與看台上的我對視時,嘴角噙着的笑意立時僵硬了,表情下意識地多出了幾分慌亂,随即又快速恢複成先前笑嘻嘻的樣子,可他逃避的視線卻暴露了他的情緒。
我歪着頭,有些疑惑不解。
張楚岚……在怕我的注視?他為什麼要害怕我?我如今可不是之前的臉啊?
我故意打了個哈欠,裝出一副無聊的樣子,輕聲嘟囔道:“真沒勁。”
田晉中似是看透了我想離去的意圖,慈愛地笑道:“你這丫頭,無聊了就在這後山轉轉吧。”
哇哦,田老前輩人真好,如果我也能有這樣一個爺爺就好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拎上一瓶Ad鈣,沖老天師和田晉中揮揮手,便快速溜了。
我快步離開這看台,直到場地裡大家的罵聲逐漸平息,才放緩了腳步,呼吸着後山清新的空氣。
我承認有不想聽别人罵張楚岚的因素在,但更多的原因是,大多情況下,我真的非常讨厭處在充滿了攻擊性的情緒環境中,一旦待在這種環境裡,我總會下意識想應激。這大概是我原來世界的生活給我留下的ptsd,沒有人知道,我方才是多麼想給在場的人加個緘語術,奈何這畢竟是老天師的地盤,我貿然出手多多少少不太說得過去。
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隻能百無聊賴地在這裡四處走動閑逛。
此時大多數人都在看比賽,因而這裡的異人界版商業區有些冷清,我竄進小賣部裡,随手買了根冰棍,扯下包裝袋,默默蹲到角落裡吃冰棍兒了。
心情有一點小糟糕,總感覺不得勁兒,有股火不知道往哪發。問就是張楚岚瞞着我的事太多了,我懷疑他根本沒有愛過我!千錯萬錯都是張楚岚的錯,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張楚岚打得嗷嗷叫,再一拳把他送上太空,請他吃太空垃圾!
我默默地在心裡碎碎念,直到面前忽然出現的陰影覆蓋了我,我茫然地擡起頭,看清來人後,瞬間放大了瞳孔。
活見鬼!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