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笑。
延禧宮偏僻,桐月坐不得轎子,早早便侍候于景仁宮。宮妃一個個到場,等皇後到來,衆人皆下拜行禮,口道: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溫溫柔柔地一笑,說了些照例話,等又給華妃行禮,華妃卻給了個下馬威,一點不叫起,和皇後論完翡翠顔色,才眯眼笑着對下首妃嫔說:“隻顧着和皇後娘娘說話,倒忘記妹妹們了,妹妹們起來吧。”
桐月跟衆人起身,便聽華妃說:“安常在是哪一位?”
“嫔妾見過華妃娘娘。”
桐月說話徐徐的。
華妃倒不是本欲發作,隻是見了她柔柔弱弱這麼一聲,醋意忽然便湧上來,冷笑道:“安常在好嗓子,還沒見着皇上就拿腔作調了。”
桐月微微捂嘴,似乎很抱歉。
“是嫔妾的不是,見了華妃娘娘,總是按捺不住喜意。”
“哦,喜從何來?”
桐月說:“娘娘貴人多忘事。嫔妾身份低微,不比各位姐妹顯赫,入宮來銀錢無幾,幸虧得皇後娘娘與華妃娘娘前幾日贈禮,如今手頭才寬裕些。”
衆人忍不住擡頭看她,見她面無愧色,心裡嘀咕。華妃卻忍不住譏諷道:“你堂堂天子妃妾,常在之身,難道皇後還能缺了你衣食不成?”
桐月說:“不騙娘娘,初來乍到,嫔妾最缺黃白之物。”
俗,俗透了!
華妃氣得翻了個白眼,不願與她多言:“沈貴人和莞常在是哪兩位?”
兩人不妨被點到,袅袅婷婷行禮問安,哪料得華妃早就注意到了這對出身不凡又頗得聖意的姐妹花,一番夾槍帶棒的諷刺,幸得甄嬛機敏,三言兩語躲開機鋒。華妃意有所指:“莞常在好口才。”
甄嬛背後冷汗直冒。
不過是新人問安第一天,惡意已經撲面而來。請安散畢,甄嬛二人互相安慰,遙見桐月走過,心生同憐之意。
甄嬛叫了一聲:“安常在留步。”
桐月停了腳步,笑着看向甄嬛。
“莞常在有事?”
“安常在今日,是故意那樣說的吧。”
甄嬛目光灼灼,言辭懇切:“甄嬛還記得選秀當日安妹妹臨危不亂,慷慨相讓,必然不是滿眼銅臭之人。”
啊,不好意思,我确實很缺錢啊。
桐月感受到身後來人迫近,面上微笑道:“莞常在高看我了,陵容縣丞之女,着實缺錢,所言都是字字發自内心,”她很誠實地說,“而且陵容和莞常在不相熟,莞常在還是叫我安常在吧。”
“富察貴人已經走遠了,陵容着急跟上富察姐姐,就不和兩位多說話了。”
桐月挺煩這兩人,随便找了個由頭走了。
甄嬛與沈眉莊都是自幼被他人捧大的閨閣貴女,哪裡見過桐月這麼不耐煩的逐客令。沈眉莊盯着桐月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本以為是個聰明人,卻隻曉得做富察氏的跟班。嬛兒,我們怕是看錯她了。”
甄嬛:“姐姐說的是,安常在今日與華妃回答的也太粗鄙了。也許是我多心了。”
她心裡有個疑影,安陵容到底是不是故意裝作奉承蠢笨之人,哪怕真是,多一個人抱團總比兩人打眼要好一些。
——她當然沒考慮過安陵容會大庭廣衆不給面子。
兩人正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