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這粥真有那麼神奇？”

說話的人乃禦史大夫張大人的小姨子趙氏。其實趙氏本不願來參與這烏煙瘴氣，聚在一起竟會八婆說她人閑話的聚會。

奈何自己姐姐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張大人，雖然已是禦史大夫，但還要巴結王夫人，借此來搭上後面那位深居長樂宮的大人物，傳出去到底給人笑話。

因此年少不懂事的趙氏，便是最好的前來探查王夫人是否失寵，張大人又是否要借王子将軍新的心上人的枕邊風來攀上後邊那條大船。

雖然朝中大多數人瞧不起權勢，但那些大多數人，本就是靠着權勢才有了那番地位的，如今瞧見那大船上的人，能如此不擇手段将自己的嫡親通通扶上高位，賜予官爵。

這點便足以讓許多人心口不一，嘴上讨厭這種走關系的人，可心裡卻巴不得自己也能走上這種關系。

張大人勉強也算其中之一。

而趙氏為了自己能靠着與姐姐的關系好好活着，自然也得應姐夫的要求捏着鼻子赴這場由王夫人舉辦的宴席，假模假樣地吹捧她，哄其開心，再套出自己想要的情報。

事情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然而王夫人卻不按規矩來。

旁人被問之後，都會轉而否定自己先前說過的種種，因為就怕因人而異效果不同，萬一期待越大，實際卻平平無奇呢？可以說，除了天底下最為尊貴的那位女子，其他人都會在被詢問後，變得不自信起來。

可王夫人卻不同。

她竟真的以為趙氏是在好奇這碗粥的效果，這讓她想起了自己與黃大夫相處的種種。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将事情的起因經過，美化後，然後吐露了出來。

“恰逢家中老不、老太太腿腳不便，一到夜裡便疼得厲害。我又聽聞那敦煌城中杏林藥鋪的粥包治百病，管你是什麼骨頭痛還是皮痛，亦或者是腦袋疼，隻要将那碗粥一飲而盡後，不多時那疼痛便會消失的一幹二淨了。”

“我念着老太太這樣疼下去也不是個事，便自作主張地素衣且素面朝天地前去求粥。在求到粥後，就立即派人送去給老太太了。”

“可我們分明聽說你是錦羅綢緞，珠圍翠繞的上路，甚至還和一個餓得隻能啃皮充饑的乞丐發生了沖突啊！”

“……”王夫人有些尴尬，但沒有什麼能比那晚新婚夜，夫君要她待在一旁随時待命，好伺候他與美嬌娘來的尴尬惡心了。

王夫人咳了幾聲，頭上的點翠簪子和步搖，随着她的咳嗽，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并且陽光在這些頭飾上轉了個彎，直直地照向在場所有女眷的眼中。

讓女眷因為過于晃眼而下意識地合眼的同時，不約而同地怨怼怎麼這王夫人名如此之好。

點翠需要用到金子以及翠鳥背上最為靓麗的羽毛。

金子好說，反正大家都吃不起飯，給他們一些米，或者故意讓人不賣他們米，便能輕而易舉地将金子用較低的價格拿到了。

可那翠鳥卻難以尋得。

這點翠的飾品，便是當朝皇後，也不過是在大婚當天才能帶一下皇家世代相傳的點翠鳳冠。可這王夫人，卻靠着王将軍的姐姐為皇太後的面子，隻要她想，即便是七日都帶不同樣的點翠首飾也不在話下。

王夫人淡定自若地抿了口茶，繼續說道：“然後的然後，我便求着老太太喝下了那碗粥。老太太一喝，沒多久便能下榻打、搭着我的肩膀，說有我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那王夫人您豈不是以後都能衣食無憂了？”趙氏抓緊時間趕緊吹捧。

王将軍府上的老太太出了是王将軍的生母外，也是皇太後的生母。王将軍左右不過是個隻會跟着别的将軍後邊撿漏蹭功的關系戶，若非他上面的哥哥都已亡故，這個大司馬骁騎将軍的官職，從皇太後的第一個任職後，便成為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王家的世襲官位。

并且依照王家子嗣所表現的或還可以，或沒那麼差，還會賜予不同的爵位。

而則王将軍的曲陽侯，便是在跟着另一位骁勇善戰但子嗣單薄家中無子繼承家業的王将軍上戰場時，憑借“及時”将王将軍推下馬，助其躲避了敵軍射來的弩箭，救了他一命，也為本朝挽回了一位戰無不勝的好将軍。

雖然那另一位王将軍最近也吃了敗仗，被派往樂浪郡修養。

總之自從那時蹭了另一位王将軍的光，這位王将軍被封了曲陽侯，每天即不用面見聖上，也不會與其他官員來往，就是在街上遊蕩，看到好看的女子便養在自己在外的院子裡。

在場的夫人們，娘家大多都有些前來探親的女眷被王将軍調戲過。

因此她們連帶着王夫人都看不慣起來，認為她沒有妻德，連自己的夫君都滿足不了，就讓他在外邊那麼荒淫無度。不過現在有了新進門的美嬌娘，長安城内除西宮以外的地方，王将軍總能消停會了。

不知為何，王夫人總覺得自己說話似乎沒以前管用了。

自己每說幾句，席上的人便會格外安靜，就那麼瞪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好我靠着粥得到了老不死的庇護，這些家夥不理我就不理我呗，大不了以及跟着老不死的躲在房裡吃香喝辣便是了。

自我安撫一番，王夫人點點頭，又饒有趣味地自說自話起來。反正她弄這場宴席，就是想替黃大夫好好宣傳一下。

畢竟老不死的不喝粥，但自己想着總要讓她試試。如果她死了，自己跟着死也不吃虧。于是便用勺子從地上刮起來，用叫人放在剛剛排洩出來的還帶着餘溫的馬尿裡熱了熱。

好聲好氣地滿懷惡意地哄着老不死地喝了下去。

然後老不死的竟然能站起來打自己了？！

并且還問自己要更多的粥。可那碗都被老不死的給摔了啊！

王夫人隻能硬着頭皮又去杏林藥鋪找到了黃大夫。還好黃大夫大人不記小人過，一笑而過，又讓人拿了個碗給自己。

王夫人因此才能憑借着交上碗，拿到新的粥，并在裡面摻了些新鮮的人中黃，又呈給了老不死的。

然後這麼一來二去，老不死地就将她視為了親女兒。

像是今天的宴席，就是在府上舉辦。

而一貫最讨厭吵鬧的老不死，也不過是與自己再三确認了結束的時間，然後讓人扶着她去凫水苑裡看别人光着身子遊泳了。

……看來這粥不僅能止痛，還能返老還童呢！就連老不死的，都有閑情雅緻去看看新鮮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