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視鏡裡,熟悉的黑色車輛一直跟着她,江魚收回視線,半個小時左右,車子到達一個服務區,雨已經停了,江魚停車下車,周嶼也停了車。
男人長腿一邁,也下了車,江魚偏頭看了眼,本來想去問他為什麼一直跟着她,但是理智回籠,她管他呢!這路又不是她的。
去了趟衛生間,江魚重新回來,路過周嶼的車發現裡面沒人,她下意識轉頭找,身後這時傳來熟悉的磁性男聲:“找我?”
江魚被吓了一跳,轉身,周嶼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她,江魚面無表情轉回頭,往自己的車邊走,隻嘴巴動了動,小聲念叨:“跟屁蟲。”
“我聽見了。”
江魚腳步更快了點,周嶼眼底笑意漸濃。
又開了一會,江魚終于到達目的地林水鎮,小鎮明顯也剛下過雨,空氣中似有層水汽,但氣溫涼爽,沒有悶熱的感覺。
林水鎮是她媽媽的家鄉,風景很美,江魚開了窗往外看了看,但沒有多做停留。
周嶼也一樣。
江魚繼續按着導航開,剛剛那會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他其實,跟她是一個目的地。
越往偏僻的地方開,路上車越來越少,而那輛黑車還一直在後面跟着,快到的時候,周嶼突然加速開到她旁邊,輕輕按了兩下喇叭,江魚轉頭,
周嶼提高聲音道:“跟我走,這邊離得近。”
很快黑車開在了前面,江魚抿唇看着前方,沒多久跟着黑車轉了彎。
墓園很大,有兩個門,江魚下車,關上車門,看到周嶼手裡拿着很長一盒東西,在跟墓園工作人員說着什麼,走近了看,是一條煙。
他身上氣息很幹淨清爽,至少兩人站的最近的時候,她沒有聞到有煙味或酒味。
大爺好像認識他,動作麻利的把煙收下了,甚至跟他話了幾句家常,好像兩人來的不是墓地,更像是回家的時候跟小區門口保安打了個招呼。
周嶼交涉完,轉身看她,說:“走吧。”
江魚跟着他往裡走,天上又飄起了零星小雨,打在臉上涼涼的,周嶼一直沒回頭,但是就像他說的,确實不遠,很快,他停下腳步。
江魚站在他身後一米左右地方,也停下,周嶼沒看她,把手裡的百合花放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方巾,熟練地彎腰擦拭墓碑。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員經常打掃,除了下雨的水漬,台前很幹淨。
江魚遠遠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不知是不是被雨遮了視線,她看不太清楚,不知不覺邁步往前。
其實她早已不記得他們的樣子,她沒要求,江老爺子也沒刻意給她看過。
視線再落在墓碑上,離得近了,她終于看清楚,墓碑上是一張合照,照片上的兩人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男人五官硬朗,穿着白襯衣打了領帶,女人溫婉漂亮,穿着同款白襯衣,兩人頭微微傾着靠在一塊,臉上笑容都很甜,像是在拍結婚證照片,
于是真的出來了一張讓人看了就覺得很甜蜜的合照。
江魚原本以為自己依舊會沒什麼感覺,就是來看看,這是她的父母。
可她看着,照片映入眼簾,心口猝不及防一悶,窒息感撲面而來,像她8歲時掉進河裡差點淹死的那種窒息感,還伴随着心髒被壓縮無法喘氣的那種痛,
痛感那樣清晰又強烈,一瞬疼的她說不出話來。
周嶼擦完,轉頭看她,看她臉色白的吓人,皺了下眉,出聲問:“沒事吧?”
幾秒後他面色嚴肅,突然道:“喘氣,江魚。”
聲音撞擊耳膜,江魚腦袋清晰了瞬,慢半拍張嘴大口喘着氣。
周嶼看她的狀态,看她眼底的紅和慌亂,抿了下唇,彎腰把那束花又拿起來,抽出一枝遞給她,說:“呐,我分你一枝,媽最喜歡百合......”
眼淚不知不覺掉下來,江魚眼前模糊,面上依舊沒太多表情,沒接花,也沒看墓碑,隻是看着周嶼的方向無聲掉眼淚。
“哎,你别哭啊......”周嶼聲音明顯有點慌了,“别哭了行嗎?媽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她哭了?
一陣風吹過,雨好像突然變大了,雨滴嘩啦啦的落下來,江魚突然瑟縮了下,好像有點冷,臉上也被雨水打的有點痛,她閉上眼,頭頂一沉,
周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說:“沒關系的,爸媽都很好說話,沒帶花也不會怪你的。”
雨太大了,周嶼重新放下花,匆匆一句告别,他扯着江魚的手腕把人帶離墓園,又把人直接塞進自己車的副駕,周嶼才匆匆也上了車。
車門關上,周嶼拿出紙巾,抽出幾張給她,江魚看了一眼,接過,安靜的擦臉上的水珠。
周嶼自己也抽出幾張擦幹臉上的水,車裡安靜好一會,
江魚突然出聲道:“謝謝。”
周嶼還沒來得及回答,江魚已經推開車門下車,迎着雨跑回了自己車裡。
周嶼看着人身影消失,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