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場循環一樣,隻有他發現了這件事。
她的靈魂在留在上一次的循環裡,留在那顆樹下,手腕上的白花呈現完全盛開的姿态。
甯死在第六次的循環裡。
也許是記得所有循環細節的緣故,甯的身體一天天變差,走路總是落在兩人身後,話也越來越少,無數細節造就了這個必然的結局,他對這個結局并不意外,隻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懑。
他萬分悲痛,甯給他的感覺像是長輩,他在商隊裡最親近的人除了點月就是甯了,特别令休感激的是她對自己的關心,雖然她猜到了預言的事,可她并沒有像梅芙斯或那位強者一樣對他展示出明确的目的性,待他時還像是需要照顧的親人。
車上的人都因他突然的情緒噤了聲。
在之前的循環裡他不止一次向他人求助,但這件事太過荒誕,剛開始的前幾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何況是不熟的人。
梅芙斯聽着聽着,突然說:“老傑克,你來前面駕車。”
她口中的老傑克就是那名工匠,對方應了一聲後麻利地起身互換位置,顯然這種突發情況發生過很多次。
梅芙斯熟練地探向對方的脖子感受心跳,但,一切正常。
太正常了,正常得就像是在感受自己的心跳。
梅芙斯清楚休的異能是免疫精神污染,如果真的是她所知的那種情況,那休說這六天一直在循環同一天這件事估計是真的。
梅芙斯立刻給出了她的結論:“不是時間循環,是夢。”
車裡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她是在否定休的說法還是已經得出了結論。
她的話像子彈,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委婉::“時間循環隻是你産生的誤會,如果是幻境,我們所有人都會記得循環的事,想要控制所有人記憶,還在精神污染的範圍裡,隻有【夢】可以解釋這一切。”
大家先是怔怔反應,然後面面相觑。
梅芙斯不愧是為酒館搜集信息的人,她一下子抓住了休話裡的重點,所有人都沒想到這麼快,這件事已經解決了一半。
照理來說要都要經曆從理解到質疑,再相信,然後茫然。就像點月,她聽過四次也忘了四次,完全陷入循環。
但梅芙斯隻有理解-相信-結論這三個階段,甚至在場的六個人還無法做到互相信任的時候,根本不具備處理這件大事的條件。
“甯是死了還是醒了?”簡問道,她是第一個回過味兒的人。
“這個問題我問過提出這個設想的幾位前輩。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夢鏡’的故事,那位前輩認為我們世界是某位神的夢,天橫人之所以擁有精神領域是因為我們活在夢裡,預言的人則是這場夢中的不和諧音,是最有可能見到神明的人。至于夢中人的生死,各種說法不一,對于死者的歸處向來都是因人而異。”
“就是說,這不是我們能接觸到的事?”老傑克在前面說。
簡說:“神這種虛渺的東西還是未知數,如果明天循環繼續,我們就應該盡早開始嘗試。”
“你不是教堂的人嗎?你就這麼說出來不會被教堂處置吧?”
簡看向點月:“神不救人,我會死。”
車内重新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想破局的辦法,但沒有人再問。
對于甯的死,車中五人有着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點月像休一樣為朋友的離世悲傷,而車中其餘活着的三人,則都通過偶爾的眼神觸碰講述着他們的遺憾:甯已經死了,再試探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休從悲傷中升起一股氣憤,這就是一群隻追求利益的商人!對甯隻有試探和利用,而這種不顧情義是他現在無法接受的。
他今天沒有去幫忙搬貨,梅芙斯沒有理會休的脾氣,任他在霧罕城裡一遍遍找着,在中午前提着他上車駛離霧罕城。
那天晚上休做了個夢,又看見了甯在那棵樹下提着燈,但她的顔色漸漸變成黑白,後來太陽和天空也變成了黑白,她的眼睛是那個世界唯一活着的,她的手上白花變成血色,甯被這個紅色禁锢着,無法逃脫。
休醒過來,看着馬車外磅礴的雨勢,突然想起自己幹了什麼。
其實,他當時可以讓甯回去好好休息,他知道重置會帶來什麼,所以他當時完全把甯的等待抛之腦後。
但同時他也第一次知道,甯沒有說出預言這件事之前,其實自己當時和梅芙斯她們沒什麼分别。
甯的目的和來曆不明,梅芙斯她們不止一次說過不要主動接觸甯,所以他冷淡一點也沒什麼值得後悔的。
緊接着,休又想到了菲努斯家族的風景,甯是貴族,教堂肯定會給她一個安穩的生活。是他招來的災難讓商隊提前出發,甯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被喊過來了。
甯的身體狀況從剛見面時就很不好,又沾染了許多精神污染,如果她可以多休息一天,也許就不會在車上昏迷,也不會被高階異獸攻擊。
雖然當時把項鍊借給她了,但這一切原本可以不用發生,甯的死亡其實是他間接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