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無雙露出一絲笑意,搭着銀竹的手繼續往山上走。
永濟寺為逝者供燈的地方在普光殿,慕容無雙照常去此處,為母親應玉樹供燈祈福。
普光殿内燈火耀眼,一群僧人正在為永甯侯府的先夫人點燈,侯府為先夫人馮尋钰供了足足一百零八盞燈。
燈倒是都點上了,慕容無雙卻未看見一個侯府的人,既是為逝者供燈,為何都不派個人來看着?
她們究竟是誠心點燈,還是為了别的?
殿中除了慕容無雙和銀竹再無其她香客,僧人們看見慕容無雙離開,他們才開始閑聊。
“師兄,侯府為先夫人供燈,怎麼不親自來拜一拜佛祖。姨娘不來便算了,兩位千金小姐怎麼也不來?”新來的小沙彌一邊點燈一邊問。
稍微年長些的僧人為他解答:“侯府年年都是如此,隻派下人來點燈,那三位主子是從不來上香拜佛的,許是她們根本不信佛,隻是來為逝者祈福的。”
供完燈慕容無雙打算去佛堂上香,她尚未走遠,聽到殿内和尚的對話,忍不住駐足偷聽。
前面有香客過來,銀竹拽了下她的衣袖,兩人面不改色地轉身離開。
今日是春耕節,城中百姓大多去祭拜龍神了,因此來佛堂上香的人比以往少許多,倒是難得的清淨。
慕容無雙握着三柱香跪在佛前虔誠一拜,阖上眼,心中默念所求之事。
一願天下太平,二願父親身體康健,三願噩夢退散。
漸漸地,耳旁的嘈雜之音消失,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一人,還有面前的佛。
慕容無雙睜開眼,眼前金碧輝煌的高台上坐着的不是普渡衆生的佛,而是……葉靜蘭!
她心中駭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葉靜蘭竟然對佛祖不敬,這可是在永濟寺,她瘋了嗎!
“無雙小姐求什麼啊?”葉靜蘭盤腿坐在供台上,左手抛着香客上供給佛祖的早桃,右手撐着臉笑嘻嘻地瞧她。
肅穆端莊的金身佛像前坐着這麼一個放蕩不羁的少年,縱使佛像宏偉壯觀,慕容無雙也隻看得見少年的傲睨自若。
慕容無雙不願跪葉靜蘭,她環顧四周想讓銀竹過來把香拿走,自己才好站起來。
這一看讓她大驚失色,佛堂大門緊閉,銀竹和堂内的香客不知何時被趕了出去,堂内僅有她和葉靜蘭兩人。
銀竹不在,她拿着香跪在地上不便起身,幹脆直接丢了香。
“葉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身處佛門淨地,你不敬佛祖便罷,将我關在此處是何意?”
慕容無雙站起來将衣服上的褶皺撫平,她神色淡然,顯然已無剛才的驚慌。
永甯侯府年年來永濟寺供上數百盞燈,香油錢也捐的多,葉靜蘭身邊還帶着侍衛,想要清空佛堂的香客,将她關在此處并不是難事。
隻是,她為何要這麼做?
現實中慕容無雙和葉靜蘭不過是在世家貴族的宴會上隻見過一兩面的點頭之交,噩夢裡在鬼門關走過一遭,導緻性情大變的葉靜蘭倒是和她有深仇大恨,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此時她們并無幹系。
葉靜蘭站起來,她身姿挺拔,在數丈高的佛像面前依然顯得身形高大。
“拜佛有用的話,世上哪還有疾苦?無雙小姐,不如你将心中所求告訴我,萬一我比佛祖更靈,能實現你的願望呢?”
葉靜蘭答非所問,她隻管說自己想說的話,似笑非笑地打量慕容無雙。
噩夢裡慕容無雙殺的是野鬼小姐,雖不是殺的她,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和慕容無雙對着幹。
兩人一高一低四目對望,沉默許久,葉靜蘭的目光落在慕容無雙頭頂的花環上。
“算了,我可不是有求必應的佛,無雙小姐自便。”葉靜蘭改變主意,她從供台上跳下來。
兩人平等地面對面,此時慕容無雙也看見葉靜蘭頭上用柳枝編成的花環。
佛堂大門打開,陽光灑進來的同時銀竹也焦急地沖進來,确認慕容無雙無事才後怕地抹了抹眼裡的淚水。
門口守着的四個侍衛見慕容無雙身上沒有傷口,也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葉靜蘭走出佛堂,站在暖洋洋的日光下,慕容無雙留在佛堂,被昏暗的燭光籠罩。
“葉小姐,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慕容無雙叫住葉靜蘭。
葉靜蘭回頭:“無雙小姐也沒回答我的問題。”
慕容無雙愣了一下,猶豫片刻後開口:“我所求是……”
“诶,别說,說出來可就不靈了。更何況佛祖一向不靈驗,你的願望想實現簡直是難上加難……”
葉靜蘭說着說着突然察覺到這些話有點難聽,罷了,都是沒有母親的人,别把她弄哭了。
葉靜蘭幹咳一聲:“我剛才也不是為難你,隻是看你拜佛如此虔誠,故意逗你玩玩而已,無雙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說完她立馬閃身離開,慕容無雙隻好将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小姐,她真沒有為難您?”銀竹圍着慕容無雙轉了一圈。
“沒有。”
慕容無雙若有所思地摸上額間的花環,葉靜蘭是看見了花環才決定離開的。
她在可憐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