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祝禮?
安又甯錯愕。
他這一整年為謝昙四處奔波,比往年還忙碌些,事到臨頭,倒将自己的生辰忘的一幹二淨,難為謝昙竟還特意記得!
謝昙定日日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安又甯立刻将謝昙往日的冷淡抛諸腦後,心如蜜糖,一時甜滋滋的。
久等未答,謝昙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可想好了?”
安又甯被洶湧的喜悅沖昏了頭腦,一時未察那把慵懶嗓音下的些微不耐,隻樂滋滋的道:“想好了想好了!”
他沒等謝昙再問便想高興地主動說出,隻不過突然想到什麼神色猶疑,口中吞吐,半天才開口道:“我的祝禮可以提前要嗎?”
安又甯一經說出反而不再踟蹰,一口氣道:“我的生辰在年後的正月十四,但是我想過年時就得到我的祝禮,可以嗎?”
謝昙有些意外:“你想要何祝禮?”
安又甯仰頭認真道:“今年我想陪阿昙一起去魔宮赴年宴!”
魔域五城相接近環,将魔宮拱衛至魔域中心,每歲需赴年宴朝貢納賦,這是老魔主自上位後訂立的規矩。
老魔主是個狠角色,自坐穩位置,對其禦下之言凡有不從者,皆被斬于刀下。老魔主同樣是個喜歡熱鬧的,魔域又魚龍混雜,不乏窮兇極惡流竄之輩,他自認胸有韬略,便搬了凡間朝堂治下之法,既統一了魔域各部,每歲借年宴之際又敲打了諸城主,諸城之間又多有傾軋,多方舉措加諸之下,老魔主坐收漁利。
千年來,就算魔域五城城主已更替多次,老魔主亦在魔宮之内穩坐高位,睥睨至今。
——甚至為了更加穩固自己的地位,更是半脅迫性的收了魔域三城城主為義子。幸亦不幸,謝昙就是其中之一。
謝昙以四方城主身份趕赴的第一場年宴,安又甯是一起跟随而去的。
正值魔域四方來賀的年節時分,魔宮人員複雜,安又甯不肯離棄正道功法本就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又不知怎的被人明了身份,惹了五城之一襄德城城主的觊觎,要抓了安又甯回襄德城做娈寵,最後還是老魔主發話,安又甯才算避過。
謝昙臉沉如水,嘴唇抿的緊緊的,不動聲色的偏身,将安又甯嚴嚴實實的遮掩向背後。
老魔主突然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一眼。
謝昙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安又甯一時隻覺自己闖了大禍,比謝昙更緊張幾分,緊緊貼在謝昙身後,亦步亦趨。
年宴回來後,謝昙惡狠狠的踢翻了卧室條案,陰沉着臉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家遭大難後本就少笑的人這次徹底變了一個人,變得越發不動聲色城府深沉起來。
安又甯再不敢随意猜他的心思。
謝昙再赴年宴,也再不準允他跟。
安又甯每次都隻能眼巴巴的望着那人消失在道路盡頭,再守着城門一刻一刻的掰着手指數着時辰等那人歸來。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彼時,二人皆是年歲不大的少年,尤其是安又甯,比謝昙還小上六歲。彼時他雖經曆過四方城這遭,知曉人心險惡,但曆練仍不夠,如今百年倥偬,他若想規避麻煩,不動聲色的隐藏自身跟随,便有八.九分把握。
安又甯很想時刻陪伴謝昙。
謝昙聞言眉峰一蹙,冷聲拒絕:“不行。”
他拒絕了安又甯的說辭,隻道:“莫胡鬧。”
安又甯情緒一時低落下來,謝昙似乎有所察覺,良久複緩聲:“今歲我早些回來。”
安又甯沒有作聲,片刻卻覺額頭微熱,謝昙難得主動落下一個吻:“睡罷。”
安又甯便又想,既讓阿昙為難,便作罷罷。阿昙又承諾早歸,對他來說,已是個很好的結果了!
他不出意料的很快将自己哄好,心下又因謝昙的承諾微微高興起來,他輕“嗯”一聲,窩在謝昙懷裡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安又甯醒時,已天光大亮,謝昙不知何時業已起身離開。
他頭發淩亂,從衾被下伸出光潔的手背,去探謝昙昨夜曾躺過的地方——早已涼透。
謝昙已走多時。
“連召,”安又甯猛然驚醒,慌張坐起身,開始胡亂的套衣袍長靴,再次喊道,“連召!”
“嗳!”連召連連應聲,推門而入,“公子醒了?”
安又甯衣袍已穿的歪七扭八的起身,正蹦着躬身套長靴:“現下何時?祭祀,祭祀何時開始?”
連召一臉懵:“現下方巳初(九點),祭祀?什麼祭祀?”
安又甯疑惑:“臘八的祭祀啊!昨夜阿昙還同我提起,今日要早起祭祀的!”
連召比他還懵,邊快步上前扶他穿戴,邊奇怪道:“今辰城主離開之時,隻囑咐我不要打擾公子睡眠,别的一概未提,我沒聽說要祭祀呀!公子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安又甯一愣,手中動作停下,整個人一時陷入怔仲。
是啊,他與謝昙在四方城生活百年,他們之前從未遵循着凡人的禮數在臘八這天祭祀過,謝昙又不是随性之人,怎會一時興起在今年臘八開始祭祀了呢?
安又甯反應過來。
謝昙昨夜在逗他!
安又甯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未幾,突然氣鼓鼓起來!
他鼓着腮重新坐上床,甩腳将靴子一蹬,一拉衾被,一下将自己兜頭蒙住。
連召不知公子又在發什麼瘋,隻奇怪的在床邊俯身問道:“公子要起嗎?”
半晌,安又甯悶悶的聲音才從衾被下傳出:“嗯,你先出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