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昙卻疲憊的揉揉眉心,稍傾,複溫言道:“我知曉了。”
安又甯知道謝昙這是要談公事了,心下雖有失落,卻再不敢拖延,轉身欲退。
左昊突然一伸手臂,将他阻攔。
方才一打岔,安又甯全副身心放到了謝昙身上,一時竟忘了左昊之事,此時一攔,他熄滅的怒火霎時燃燒。
安又甯怒聲:“左昊大人作甚?!”
左昊還以為此人沒有脾氣,聞言倒驚訝了一下,卻未理安又甯,挑眉向謝昙道:“不是要聊正道瓜分你家靈脈之事,你不問問他,飛雲閣有沒有參與?”
……什麼?
正道要瓜分紫光閣的靈脈?!
安又甯驚愕在原地。
謝昙卻道:“左昊,與他無關。”
左昊不贊同道:“怎麼就與他無關了?靈脈關乎着生生不息的修煉傳承,向來是正魔兩道必争之地。紫光閣靈脈濃厚,正道為了駐地恨不得都打起來了,他身為飛雲閣少主,你不問問他,飛雲閣打不打算搶啊?”
安又甯脫口而出:“飛雲閣絕不會搶的!”
左昊“哦”了一聲:“你怎麼保證?”
安又甯急道:“爹爹不是那種人!”
左昊接道:“那就是沒辦法保證喽……”
安又甯氣結,不理左昊,轉身問謝昙:“阿昙,這是怎麼一回事?”
“想知道?”左昊哼笑一聲,搶聲:“你知道靈脈是天地間修士的福澤吧?”
安又甯抿唇,怒視回來:“你别小瞧我,我自然知曉。”
“那就好,”左昊一副幸好不用我多費口舌的模樣,道:“先古的時候呢,靈氣充沛,無人在意靈脈。可今時不同往日,靈氣稀薄數倍,很多無靈脈支持的修真者過的艱難,更别提飛升了,所以哪家擁有靈脈,哪家就擁有了飛升的機會。”
“正道想靠着靈脈一腳通達天道,魔域也要靠着靈脈跻身至高修羅道,而靈脈呢,掰着手指頭算也才四支,正道占三支,魔域占一支。正道不敢輕易打魔域的主意,畢竟二者相争,非要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左昊嘲諷一笑:“打自家人的主意可就不一樣了……”
安又甯驚恐的睜大眼睛。
“柿子挑軟的捏,明心宗是正道第一大宗,誰會傻了打它靈脈的主意?芙蓉派地處西南之地,又與丹心派毗鄰交好,還惠澤旁邊的馭獸派,要動芙蓉派的靈脈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正道五大派之三!隻有紫光閣式微好拿捏,傻子才不争!”
所以這才是紫光閣被滅門的理由?!
安又甯恍惚。
他從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此時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脈格外順暢合理起來。
安又甯因心悅謝昙,少時常住紫光閣,自是知曉謝昙父母皆是光風霁月之輩,事發之時,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他們怎會勾結魔域行不軌之事。
如今一切皆有了答案。
就為了這種理由,就斷送了紫光閣閣主夫婦以及紫光閣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
甚至謝昙也差點葬送了性命。
那些人命之重難道竟全然不值一支靈脈?
恍惚之中,安又甯心底猛然泛起莫大的難過來,悲難自抑。
左昊幾分認真幾分玩笑的譏諷道:“天下熙攘,皆為利往。正道不過一群欺軟怕硬的僞善之輩,安公子身在魔域,卻仍修正道,現下可莫要再哭着裝什麼君子……”
謝昙突然提聲:“左昊。”
左昊哼了一聲,沒再逼迫于安又甯,慢吞吞的收了聲,甚至袖手讓開了通往梢間門口的路。
謝昙面上八風不動,看向泫然欲泣的安又甯,皺了皺眉,片刻後方道:“不過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也值當你哭。”
左昊旁邊多嘴:“是不是假消息,乾威将軍回來便知。”
謝昙一個眼風掃過去。
左昊立刻伸出兩根手指做閉嘴狀。
安又甯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他強忍住淚意,去拉謝昙的衣角:“我、我這就去信問爹爹……”
謝昙冷然拒絕:“不用。”
他不着痕迹的避開安又甯的手:“消息真假不明,若走漏風聲,恐惹災殃。”
安又甯一愣,陡然明白過來。
他霎時便覺自己關心則亂,實在欠考慮,神情頓時讪讪。
窗棂突然響了兩下,防風舉步向前,一個展臂推開了冰裂紋支摘窗,一隻通體雪白肩肋或有暗斑的雪鸮探頭鑽了進來。
雪鸮甫一落地便搖身一變,成了個臉頰圓圓的少女——顯然是個妖族。
妖族少女年紀尚輕,功力尚淺,化形都未完全,額頭鬓角還長着簇簇漂亮水滑的羽毛,一雙腿更是小腿到腳依然雪鸮的羽爪姿态。
自她進入,防風就一直眼神不錯的追随着她,妖族少女卻絲毫未察,她先是看到了堪輿沙盤前站立的謝昙,方上前一步,就立刻發現站在幾步開外的安又甯,她金色的燦瞳霎時一亮,一個雀躍就撲向安又甯的懷抱。
一道活潑嬌嫩的少女嗓音霎時揚起:“阿甯,我想死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