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她太敏感多疑,還是她抛開了視覺的幹擾後,洞察到了真相?
宣嬌不知道,甚至于,她不敢再信任守師兄了。
她從小以拂雲派為家,從未寄人籬下過,尤其她不知道守夫人的立場,若真如她所猜測的那般,待在守家簡直就是羊入虎口!
宣嬌那時看不見,可她知道門口站着兩個丫鬟,總覺得像是在頂梢一樣。每日戰戰兢兢,直到和白蓮派聯絡上,才松了一口氣。
眼睛治好後,又借着不想連累守家的名義離開,饒是如此,對守越君仍舊不敢再似從前般信任。
現下去見父親,守越君不在,對她來說,反倒是叫她輕松的好事了。
官府裡。
星楚忙的焦頭爛額,臉上滿是細密的汗。
好容易歇口氣,又趕忙将情況禀報給鐘斯羽。
“這群反賊實在膽大包天!當真以為朝廷軟弱好欺不成?”星楚想不通,這些人究竟怎麼想的,難道那白蓮聖母将所有人都洗腦了不成?
錦衣衛本不該為此事負責,奈何白蓮派是打着為拂雲派複仇的幌子作亂的。倘若劍昌真出大亂子,回京怕是讨不了好。
“那位聖母狂妄,亂黨不知死活。不過都督大人早已命總兵帶火器營,不需片刻便到。”鐘斯羽淡定道。
“噢?大人莫非早有意料?”星楚問道。
火器營駐紮在江州南界,若要到此,非幾日功夫不可。若是片刻便到,隻能是,早就悄悄駐紮在劍昌城外了。
可他竟然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白蓮亂黨當初既然宣戰,朝廷怎會坐視不理?調兵乃機密之事,未防奸細洩露,隻有巡撫、都督和我知曉。”
地方軍政之長,還有作為聖上的眼睛、皇權特許先斬後奏的錦衣衛指揮使,他們三人,足以決定此事,不能多,也不能少。
“有了火器營,倒是容易解決不少。”星楚沒再多問,隻是感歎着長舒一口氣,可内心卻緊了緊。
若是大人早有準備,此番怕是為着釣魚了。卻不知會有多少人上鈎?
明日這城中的血腥氣,怕要比今日更重了。
總算見着自己的父親。
她站在栅欄外,隻覺才幾個月不見,印象中穩重從容的父親蒼老許多。
平日束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未經打理蓬松的散開,兩鬓灰白。胡須也是亂糟糟的,隻是臉色不顯頹喪,那股子精氣神未減,兩眼有神,一見了她,縱然有遮臉的面巾,一眼就認出了人,臉上也露出喜色,瞬間精神煥發,大喝道:“嬌兒!”
随即,又皺起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還是被抓進來了?錦衣衛果然都是小人,不講信用,無恥之尤!
“爹!”宣嬌一劍砍端欄門上的鎖鍊,快步上前便要替宣盛砍斷困住身軀的鐵鍊。
杭一葦看了一圈,将角落處的熏香掐滅。
這才上前行禮,“掌門,弟子來遲。”
“你們怎麼進來的?朝廷的人呢?”宣盛心中驚疑不定。
“女兒求助了白蓮派,此刻州府已亂起來了,我們這才趁亂來救您出去。”宣嬌說着,拉住宣盛,“爹,我們快走,先離開再說。”
“什麼!”宣盛來不及驚訝,便被女兒拉着走,一旁的杭一葦見狀,也急忙扶着他往外走。
宣盛終于逃出囚牢,卻半點高興不起來,腦中思緒亂成一鍋粥。
他本就是被白蓮派給害進來的,白蓮聖母怎麼忽然幫助嬌兒救他?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陰謀?
拂雲派的人都死亡了,他已經是個孤家寡人,還是朝廷欽犯,難道還有其他的什麼利益價值?
還有嬌兒,怎麼會和白蓮派聯系上,難道是白蓮聖母利用了自己還不夠,還要接着利用自己的女兒嗎?
宣盛越想越悲憤,可随之而來的,确實濃濃的,無能為力的感覺。
自始至終,他都是那女人手中的棋子,利益也好,扔掉也罷,都任人擺弄!
可他甚至沒有時間愁眉苦臉,此刻,更重要的是,他必須先徹底逃出朝廷的掌控。
他和鐘斯羽談話的事情,那女人遲早會知道,他要在此之前,帶着女兒金蟬脫殼!
一出來。
隻聽得滿街“砰砰”的聲音。
刺鼻的火藥味混雜着濃烈的血腥氣,人們呼喊哀嚎好似年節待宰的豬。
在生死面前,人性撤退到大腦以外,隻有活下去,隐退的慈悲才會在午夜夢回時折磨人心。
滿城都是兵戈相交摩擦、彈藥從火铳射出、還有人們哭喊的聲音,滿城都是戰場,火藥燃燒産生的煙霧将平素繁華熱鬧的長街小巷徹底籠罩。
可在這樣濃烈的煙霧中,離得稍遠了便是敵我難分,反倒不敢輕易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