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一葦和宣嬌一路逃亡,可不知因何緣故,總會暴露身份引來追兵。
有時是朝廷官兵,有時卻是江湖草莽,着實狼狽!
眼下更是緊急,雖分不清後面跟着的是什麼人,可殺氣騰騰怕是不死不休。
身下的馬兒跑得不算慢,可來敵的馬亦非凡品,雖還遠遠地相隔了一段距離,但僵持下去,遲早會被趕上。
沿着左彎右繞的林間小路一路策馳,眼前一條二十來尺寬的河上有一座石拱橋,對面高大的流水沖蝕的坑坑窪窪的假山假石掩映着蜿蜒曲折的道路,還有一座高聳的山峰屹立在眼前。
杭一葦瞬間有了主意,“師妹,抱緊我。”
杭一葦用劍狠狠刺了馬兒屁股一劍,任它向前面的山林裡去躲避。
然後抱着宣嬌一躍而下跳入水中。
河不算寬,可兩岸狹高,在上面隻看得見平靜的深綠的河水。
南方連綿的雨雖已停了小半月,可河水漲起來就不曾洩下去。
靜水流深。
瞧着表面風平浪靜,也是等入了河,才發現溫和的水面下暗流奔湧,左沖右撞想将人卷走。
杭一葦緊緊擁抱着宣嬌拼命朝橋墩遊去,河水高漲,兩人隻有頭浮出水面,被橋體遮掩。
屏息藏在橋墩下,等聽到頭頂上,馬群從橋上踏過的聲音,兩人仍舊沒有松懈。
橋旁的枇杷樹落下的枯枝爛葉層層疊疊堆積在橋墩旁的淤岸,腐爛成黑泥,低處的早被湍急的水流帶走,這靠近河岸高度的恐怕隻等下一場更狂躁的暴雨後才會被洪水帶離。
受了傷又沒有人牽引的馬兒,穿過假山,發了狂地沖向山林裡,偏離了道路難尋蹤迹。
追兵不曾看見馬的身影,隻以為是兩人逃進山裡,妄想借此逃脫,便細心觀察野草踩踏和樹枝折斷的痕迹,聽着山中鳥群驚飛的動靜去搜尋。
杭一葦看着山腰呼啦啦飛起一大片鳥雀,總算松了一口氣。
宣嬌白紗遮眼,從始至終緊緊抓着杭一葦,這一路逃亡,一路追殺不曾間斷,她一個瞎子,徹底成了廢物。
縱然杭一葦不曾抛棄她,更不曾有什麼言語上的責難,可宣嬌的心中,滿是疲憊與無助。
莫非天要亡她?
不!她還沒有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她要北上,蟄伏在北方,即便是投靠外族,卧薪嘗膽也要報複回來!
杭一葦和宣嬌僥幸甩開了追兵,沿着河岸逆流而上,看見一個放在漂流在水面的木盆中的,襁褓嬰兒。
杭一葦用長長的樹枝将木盆撈到岸邊來。
木盆被磨損的厲害,邊緣全是用久了的痕迹,水中泡久了又濕又重。
嬰兒被用一件樸素卻舒适的大人舊衣包裹,再無它物。
無需多想,便能猜出這嬰兒怕是出身貧家,或許父母已經死于洪水中,死前為了給孩子一條生路,才會用自己穿舊了點衣服包裹着放在木盆裡,所有的希望不過是賭一個老天保佑。
兩人雖然被追殺得很狼狽,身上卻不缺錢,多是當初私自下山前,宣嬌從她父親私庫中拿的金珠子金葉子,雖隻裝了幾個荷包,卻是許多人窮盡一生也賺不到的财富了。
杭一葦小心抱着孩子。
這小嬰兒有些瘦小,臉色卻格外紅潤,小奶貓般的哼哼着。宣嬌試探着摸着他的額頭,滾燙得像火裡的石頭!
“杭師兄,他的頭好燙!恐怕需要看大夫。”宣嬌焦急道。
“好,”杭一葦利落答應,“嬌兒,從現在起,你是這孩子的母親,我是這孩子的父親,我們一家人因洪水沖垮了家園不得不背井離鄉,你看如何?”
他和宣嬌兩個人總是被人發現身份,倘若有個孩子,再裝作一家子人,或許能少些懷疑。
權宜之計,宣嬌自然應下。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