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救他了,自己不但察覺不到他的變化,還害他病情惡化,還怨他、忽略他。
“我錯了,高明,抱歉,抱歉……”他扶着他的輪椅,頭使勁低着。
可是說什麼都沒用,沒有時光機,他回不到過去。
“呃呃……”他的反應好像吓到了輪椅上的人,他身體微微痙攣起來,軀幹和右側的肢體都被支具控制着動不了,可都在顫抖着,疼得控制不住地哀吟。
“别激動,别激動!高明,你身體受不了的!”陳賢手足無措,隻能拉着他的左手不放,坐在不遠處的林叔也快步走上來幫陳賢一起安撫他。
“安靜下來,噓,沒事的,不激動,想說什麼?慢慢來,我等你說,我不走。”
隻一兩分鐘的功夫,高明就痛得滿頭大汗。他左手顫抖着輕輕回握了一下陳賢,忍痛到氣息不穩地說:“呃,不……不怪……”
陳賢一個勁地點頭:“嗯,嗯。謝謝你不怪我。是不是很痛?帶你回去休息好嗎?”
“抱……抱我……好不好?”
“嗯,嗯,好,哥抱抱你……”陳賢滿口答應,他确實很久沒抱過高明了。面對渾身是傷的愛人,他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怕自己動他會碰疼他。
把他的頭從頭枕上托起些,陳賢将手臂伸到高明脖子後面,然後輕輕地環住了他。
懷裡的人流着眼淚說他敷衍。
看習慣隐忍的高明這樣撒嬌,陳賢心裡格外不安。
“寶貝,怎麼了?是不是特别難受?”陳賢用手揉捏着高明的脖頸,“哪裡疼?哥替你和醫生說。”
高明痛得有點缺氧,倚在陳賢肩頭頻頻喘息,控制不太好的左手一直拉着陳賢的衣襟不放。
“乖,會好起來的,等你好一點了,哥帶你回家,天天都抱着你,好嗎?現在先送你回去,嗯?”
他還是不願意。
陳賢直起身子,叫林叔去幫忙買杯橙汁來,支走了他。
然後他蹲得更低了些,在高明臉頰落下一吻。
這是他能安慰高明的最後的辦法了。
輪椅上的人側過頭,用還顫抖着的嘴唇貼上了他的。
那雙唇又涼又軟,陳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又吻了回去,但又不敢深入,隻一下一下溫柔地貼上又收回。
這招還是很有效的,高明不再哭鬧,但也更不願意放他走。
周圍還有好多也在休息的患者,陳賢本有很多顧慮,此刻也不在乎了。他得讓他的寶貝安心,讓他知道無論他變成什麼樣,自己都會對他無比珍視。
懷裡的人疼得一邊細顫一邊流淚,一邊還不願終止這親吻。他氣喘起來,脆弱不堪,脖子都支不起來,陳賢扶着他,不敢再繼續。
不該這時候起反應的,但陳賢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很憋漲,臉上像在發燒,恐怕耳朵都紅了吧?
高明看着他,眼底全都是凄涼的盼望,好像在求他要了他。
“不行,高明,你身體受不住。”陳賢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高明落寞地把頭垂回到陳賢肩膀。淚從眼角流出,被襯衣悉數吸去。
陳賢輕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乖啊,哥什麼都能給你,但會傷到你的事,不能再做出來了。”
“回……回吧……”高明的聲音很絕望,疼得身體一抽一抽的。
陳賢和護工配合着,把高明從輪椅上擡到病床上。
他受傷的右腿還不能随意彎曲,被擡到軟墊上放着。摘掉肋骨骨折固定帶,身子癱軟下去落進陳賢懷裡,疼得忍不住輕哼。
“弄疼你了,抱歉抱歉。”陳賢手忙腳亂地抱住他。
護士也一起幫忙,給高明連上監護、挂上鼻氧,囑咐他好好休息,晚一點還要做治療。
剛剛的一切讓陳賢放心不下,他撫着高明都是細汗的臉頰,抓緊機會問他:“怎麼了?寶貝,怕什麼呢?哥對不起你,跑去忙工作忽略了你……”
高明半睜開眼睛。
——他看到了。
顧問醫生來查房,剛好拿他作為重點病例給學生做教學。他們全程粵語加英語,高明聽懂了一半,另一半,他是自己從片子上看出來的。
“顱頸交界。”高明流着淚,自暴自棄地說出可怕的名詞。
陳賢反應了一下,才想到這個詞就是陳醫生和他說過的,腫瘤複發的位置。
“她……他們告訴你了?”陳賢有點生氣,轉頭去看林叔,林叔連忙搖頭擺手。
“我……我是學什麼的,你忘了嗎?”高明不希望他去為難别人,掙紮着慢慢道:“astrocytoma。你有我懂嗎?”
“我不懂,但我知道,是能治的,高明,做手術,就能治。”
“能治,和能治愈……兩個概念。陳賢,我知道……腫瘤長到這個位置……會怎麼樣,”高明面無血色地看着他,好像說話都很痛,他絕望道:“……别掙紮了。”
“我隻是不想死在醫院,這個願望……都不能滿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