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院長正色道:“我記得曾提醒過你要好自為之,你卻不當一回事。告訴你,這事的性質極嚴重,影響極惡劣,現在我正式通知你醫院的決定:一,取消進修資格,回醫院反省;二,深刻檢查,聽侯處理。”
倪潇儒知道事情已經完全敗露,自有說不響的地方,但終止進修,這處罰對他而言猶如釜底抽薪,已夠重的了,還要檢查,還要處理什麼?想想不免有些擔心,也怕鬧個滿城風雨,不可收拾,以後還有何臉面去見王院長呢?更不想失去這種難得的機會,因而用懇求的聲調說道:“韓院長,請你給我一次機會,不要終止我的進修。”
韓院長闆着臉說:“不行,這是組織的決定。”
倪潇儒仍懇求說:“我一定會把事情處理好的,再說,這也是我的私事,就請你…”
韓院長不等他說完就搶白說:“你是說我多管閑事,幹涉你的私事是不是?你眼裡哪還有我這個院長。告訴你,就算是你的私務同樣也要管。人是需要管的,對有些人更是如此。你信不信?你看我們醫院門口的那塊空地,原來什麼三輪車,自行車橫七豎八亂停一氣,人得繞着走,自從派了個人去管以後,怎麼樣?停得整整齊齊還空出一大塊地方來,就是汽車都能過。”
倪潇儒心想,這是不可比的兩碼事,對我的處罰也未免太牽強了,這不是公報私仇麼?這樣一想,竟至一時意起,因而就脫口頂道:“韓院長,我縱然有錯,那也是個人私事,不勞你插手,事情一碼歸一碼,你怎麼動用公權來處理我的個人私事?”
韓院長一聽此話就來了氣,這還了得,這是公然叫闆,她厲聲說道:“你說什麼?什麼公權私權的?”她笃着桌子接着說道:“你這還叫私事?告訴你,你利用工作之便,勾引她人,玩弄女性,你已害了幾個女孩子了?組織上是給你機會,是在挽救你,而你偏給臉不要臉!”
倪潇儒平時對韓院長的做派就不甚入眼,聽得此話更加氣憤不過,說道:“這是有人在别有用心的造謠,是在羅織罪名而公報私仇!”
“我與你有何仇來?自己做下醜事不去想想,反倒來向組織咆哮,你真是狗膽包天!”韓院長鐵青着臉,唾沫四濺地說。
倪潇儒正值年輕氣盛之時,意氣來時說話自然就不計後果,沒個輕重,說道:“你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對付人的手段怎麼還是過去那老一套!”
韓院長聽得此話,差不多是從那椅子上跳了起來,這話真正刺着她的要害之處。有禅機偈語說:“拿着笤帚不掃地,深怕掃起心上塵。”倪潇儒的話如同舞動的掃把,直把那些深藏在旮旯裡的污泥濁塵驅到了陽光底下。也許是竊者心虛,她以為倪潇儒是在揭自己的老底,豈有不恨的?據說人們頂禮膜拜的圖騰—龍,它身上的任何部位均可觸摸,不會犯怒,唯獨其下颚靠後一處地方切不可觸摸,否則便觸犯龍顔,必死無疑,隻因那一處長的是倒鱗。韓院長的師父原本也是一剛烈之人,隻是當時的氛圍容不得你分辯,就是容你分辯,恐怕也是越分辯越有罪,再則又有家人極力地勸着攔着,隻好忍氣吞聲,任人欺淩。因無端遭受迫害,抑郁寡歡,因而就想與其這樣毫無尊嚴的苟活,倒還不如死了的好。終于在一天吞服了一大把安眠藥,等家人發現為時已晚。她師父雖黯然離世,但他的家人卻一直在向有關部門申訴,要求平反昭雪,恢複名譽。當時對她師父所作的結論是“畏罪自殺”,雖不是她炮制的,但卻是拿她曆年的檢舉作的依據。她師父的肩膀成了她飛黃騰達的階梯,同時也是她人生中最怕示人的污點。其實倪潇儒并不清楚她過去的事,他這樣說不過是意指那種指鹿為馬,羅列罪名的做派而已。韓院長對過去那一時期的事是極為敏感忌諱的,極力掩藏,那知反倒如初期禅師所言:“靈龜掃迹,愈掃而迹愈彰。”這句話如同揭了韓院長的遮羞布一般,觸犯天條一樣,必予置之死地而後快,說者無意,可聽者有心啊!她青筋暴突,拍着桌子罵道:“放你娘的狗屁!憑你做下的醜事,我可以給你警告,可以給你記過,甚至可以開除!你信不信?”
倪潇儒見她又罵又威脅的,因而愈加氣憤不過,立刻頂道:“你以為是私人老闆,可以随便地炒人鱿魚,我究竟犯下什麼大錯?醫院是組織,衛生局也是組織,那區政府更是組織”
“好喲,到底是念過大學見過世面的人!多光彩的事喲,幹嘛不往上告呀?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眼下你得給我規規矩矩的坐在中醫科裡,老老實實地寫過檢查來,聽候醫院的處理。我這是依規行事。”韓院長含譏帶诘地說。
禅宗六祖說:“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邪人用正法,正法亦邪。”如今她大權獨攬,正法邪用。隻怪自己做錯事,把柄落在她手裡,倪潇儒自忖撼動不了她,隻得怏怏地轉身走人。兩人不歡而散。說句實話,韓院長原本對倪潇儒并無容不得的惡感,也不怎麼把他放在心上。這次也隻是想重重地教訓他一下,讓他吃些兒苦,意在讓他老實聽話。不過自此以後她的想法變了,已心生嫌惡,得趕緊想辦法治他個服帖,不然就想辦法攆了他。她用人的尺寸第一是聽話,第二是能為我所用。她的信條是甯薦慵人,不舉能者。選用王大林雖純屬特例,但也說明韓院長的精明,王大林一不邀功,二不求官,對她沒有威脅,當然可以放心的用。可他的這位小學弟看似誰都不願得罪,内心卻輕狂。我這個局長他是入不得眼的,不用過上兩年,恐怕不是我管他,而是我求他了!看來這人多半是留不得的。自此以後,韓院長便十分的厭惡他,已無需黃萍來讒言,就準備要開始動用起手段和權力操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