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闆不禁“哦”了一聲,他的眼神一下放射出希望的光芒來,不過那光芒很快就黯淡下去,他對此有點将信将疑。因為自從患上脫發症以後,他一直不停的在求醫,哪一處的醫生都說能治好的,可是結果都一樣。他看着阿瑜一會然後問道:“真的?”
阿瑜一掌拍在王老闆肩頭然後說:“這一回你找對菩薩了,當年我老爸的秃發症就是他給治好的,要知道,那時他大學還沒有畢業呢!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你想他的醫技會提高多少?”
王老闆又不禁“哦”了一聲,脫口說道:“真有這般厲害!”這一回眼神裡放出的是持續的光芒。
阿瑜得意的甩一下頭說:“當然喽!”接着又把治療中的一些事情備細的說給他聽。兩人的話越說越多。這時已臨近下班時間,王老闆力邀阿瑜一起吃飯,于是兩人又從會客室談到飯店裡。
次日,阿瑜便陪着王老闆帶往同學處。因為阿瑜的公司與林之韻家靠得稍微要近一點,所以自然就先往近處帶。倪潇儒這兩天正好在這邊接診幾位複診的病人,因為這幾位病人都是上了歲數且又行走不便,因而到這邊複診要方便許多。見同學來,倪潇儒趕緊熱情招呼他們,同時想起身去拿凳子。阿瑜笑着擺手說:“到這裡還用你動手,那書不是白送了?”
倪潇儒“噗嗤”一笑說:“到現在還心疼啊!”
阿瑜不去理會,顧自拿過凳子請王老闆坐,然後靠近倪潇儒耳語了幾句。
倪潇儒笑着再次向王老闆點點頭,然後說:“不好意思,請你稍等一會,我把這兩位病人看好再…”
王老闆欠欠身說:“沒關系,沒關系,你忙吧!”
倪潇儒繼續給先前的兩位病人診治。阿瑜和王老闆在一邊悄悄聊天。倪潇儒診治完兩位病人後,接着就開始給王老闆診治。這是倪潇儒接手的第十六例脫發症。在這之前的十五例病例中,如從治療的顯效率看,可說是百分之百,但之中被治愈後狀态穩定沒有反複的隻有十二例,治愈率其實隻有百分之七十五。當年治阿瑜父親的脫發,曆時不長,記得從下藥施治到生發不過才二三個月的光景,但鞏固性治療卻延續了半年多。因而此次治療經曆成了他從醫的處女作。那時他對中醫的理解比之現在可要淺得多,但卻有躍躍欲試的膽量,全憑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後來想到此事,倪潇儒總覺得之中不乏那種巧合地色彩,是運氣使然。可阿瑜不是這樣看的,運氣為什麼會單單讓你碰上?這是“天道酬勤”使然。諾貝爾說:“運氣通常照顧深思熟慮者。”
倪潇儒察看得很細心,肉眼睛看去那頭皮似乎是光溜溜的,其實在高倍電子顯微鏡下,它長着一層細細地絨毛,形狀卷曲,尾部尖細,顔色與頭皮差不多,呈現那種非正常的光亮。毛囊管是圓的,那所長的頭發就應該是圓直的,隻有橢圓的毛囊管所生長的頭發才會是卷曲的。這是靠毛發生長激素誘發而生長的現象,那是一種有害的假象,哪裡長得出自然的頭發來?反倒是因醫緻病了。倪潇儒詢問極為細緻,諸如患病時間,脫長周期,激素遞減,飲食偏好,起居規律,這些事項不但問,而且均作記錄。他一邊思考,一邊時不時的翻看病曆和那些檢驗單,然後說:“你去醫院作這幾項檢驗,還得給一些時間,容我仔仔細細的研究一下,這樣才能确定一個比較符合你病症的治療思路。我雖有幾例治愈的經驗積累,但看似一樣的病,其實是有差異的,如把先前的照搬過來,那不一定就有療效。照搬的隻能是方法,而不是方子。”一邊把需要檢驗的項目寫在紙上,交給王老闆。
王老闆接過紙,嘴裡疊聲說:“好好,謝謝你為我這樣的用心。”他心裡在想,這倪醫生确實與之前的那些醫生不一樣,不打包票,不拍胸脯,也不說要你一定相信他這樣的話,這反倒讓人生出由衷的信任來。這一回真的就像阿瑜說那樣,找對人了。他問道:“倪醫生,那我什麼時候再來?”
倪潇儒稍想一想後說:“嗯…這個星期六,你看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我到這裡路也不是太遠,很方便,就這樣說定。”王老闆說。至此以後,王老闆就和倪潇儒約定時間,自個兒來此處複診。
倪潇儒一連幾天都在研究王老闆的那些病曆資料,為的是不重蹈他人的彎路,撥開迷霧,去僞存真,找到緻病的真正成因。王老闆的脫發症和阿瑜父親的脫發症雖也有相似的地方,但是成因不一樣,另外個體情況,飲食起居都不一樣。他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包括西醫的治療方法,他特别注意他人的診斷結論和病因分析,如何用藥倒還在其次。對前人的經驗,他隻善加利用,但絕不妄從。
王老闆的脫發症狀要比阿瑜父親嚴重些,連眉毛都脫個一根不剩。對倪潇儒而言也是一個探索過程,必要經過周密的思考,形成客觀的診斷結論,這樣才能确立自己的治療思路,然後方可處方下藥。他認為,首先要讓病人重拾信心,消弭悲觀的想法,但也不可急于求成,奢望一夜黑發,這需要一個過程;其次是作内分泌調理,盡早去除激素的殘留,恢複到服用激素前的那種狀态;再次是滲透療法,誘使毛囊再次自然發育,進而達到生發固發的目的。同時應盡量避免禁忌過寬,方法過繁,這樣病人會日久生煩而減免中間過程,降低治療效果。他分析比較各種檢驗單,覺得他體内尚缺某種微量元素,不過僅僅這是一種模糊的感覺,因為究竟是什麼又判定不準。最後他用概率的方式框定一個範圍,決定給他補充。倪潇儒的主要治療方法有三樣,一是内服,包括西藥;二是每晚用湯藥熱敷個十分鐘光景;三是在臨睡前,先用軟毛巾将頭皮摩挲至發熱,然後用膏藥塗擦一遍。凡是湯藥倪潇儒都熬好了給他,膏藥那就更不用說的了。一般十日為一療程。
這樣約治療了約有五六個療程光景,别的效果雖沒有顯現,但王老闆臉上的贅肉已是減去了許多,胃口也大了,臉色也紅潤起來,那臉型已基本恢複到了以前的樣貌。但讓人揪心的是,那頭皮上别說是頭發,就是連根毫毛都不曾見着。對這個現況,倪潇儒心裡雖也不免焦急,但不失信心。與人争吵,他膽小如芥,總是先退一步。但為人治病卻膽大如鬥,心細似發,觀察精細,又極善捕捉于微細處的變化。又過了一個療程,那頭皮仍未長出頭發,但已起了非同尋常的變化,原先的頭皮油膩亮滑,光可鑒人,有角質感,現在已轉至黯然柔軟而微帶那種似有似無的粗糙感,那頭皮的毛孔似乎在擴張,他因而斷定這是長發的先兆。有如那稻田,隻有蓄足了水分和養料,又地氣通暢才能長出稻米。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這次判斷拿捏得極準。他确認佳音可期,因而鼓勵王老闆不要失去信心,希望他能堅持繼續治療下去。
王老闆一則是目前仍無其它可代替的治療手段,認為治總要比不治更有希望;二麼也覺得倪潇儒分析得有理有據,讓人不得不信。這些倒還在其次,更讓他信服的是,自他接手治療以來,分文未收,全由他墊着。王老闆過意不去,幾次提出要付錢,倪潇儒隻說道:“不忙,這錢麼你先收着,等确實有了效果時再一并收取。你放心。到時絕不會漫天要價的亂收,否則你可提出異議,甚至可以拒付。我家素來都是這樣收的,不隻單單地對你。因而我家是須等有些把握時才會接診,不然就極早勸人另尋高明,以免耽誤治療。”王老闆曾跑遍大醫院,也去過小診所,但沒有一處不是先付錢後拿藥的。為他診治過醫生不在少數,之中不乏教授主任,當然更多的是草頭郎中和江湖騙子,但沒有一個能像倪醫生那般耐心仔細,隻有這樣的醫生才會真正地為你下力尋找辦法。王老闆自然就信任他,因而也就極願繼續治療。
倪潇儒為人治病,内心坦蕩,一心隻往那病人身上想,隻往那用藥的方法和預期的效果上想,從不考慮之中的名利。他心下裡想道:“看來這藥是對路的。”因而仍大膽采用先前的用藥路數,無非就是刺激催生與潤固。他邊用藥邊調整,但對藥的配伍隻作微調,那藥的配伍看似變化不大,但那劑量卻在不斷變換,這用藥的劑量是極有講究的。古話說:“沒有其量,不成其藥。”又言:“其量不足,毒藥不毒。”該用藥處車載鬥量大膽用,不該用藥處即便戥子毫出亦嫌多。
約莫又過了二個療程,這時頭皮已微微泛出那種說黑不黑,說灰不灰的樣子。倪潇儒斷定那頭皮下已在長頭發了,隻是還沒有最後頂出頭皮來,就在那個似有非有的臨界點上。此時肉眼還不易分辨,若用手摩挲頭皮則那種粗糙感覺更加明顯,若用手指重按下去似乎有點按在毛刷上的感覺。他心裡暗暗高興,那頭發冒出頭皮來就在這兩天了。
那王老闆一邊聽着倪醫生的分析,一邊不停地摩挲自己的頭皮,那種粗糙的感覺别提讓他有多開心了,他高興得一蹦而起,想說感激的話,可是那嘴早已是笑個合不攏的樣子,哪裡還說得出話來。一疊聲的感激和告别以後,王老闆興沖沖地從倪潇儒處出來後,就匆忙趕至一家酒店與人談一樁業務。及至出酒店的大門時,才忽然發覺沒了那包,急忙轉身回去尋找,那有包的影子。問那幾人,都說不曾見他拿包進來。王老闆又急忙返身往自家的轎車内一陣尋找,同樣沒見包的影子。他問保安:“有沒有人進過我的車?”保安回他道:“這個…這個倒不曾留意。怎麼,車子被人撬了?”王老闆說:“哦,沒有沒有。算了,你顧自去忙吧!”他楞在那兒,心下裡想道:“錢丢了還可賺回來,可要補起那些發票單據來,實在是件麻煩的事喲!”他拍着腦門子自言自語道:“今天是怎麼了,總丢三落四的!就連那車門有沒有鎖都不敢确定。”他做事原本是很有章法的,今天興許是頭發的事讓他太過高興,再加之事情又多,不免顧此失彼。
他細細地回憶,但卻無論如何想不起那包的情景。今天一總去過三個地方,就剩倪醫生哪兒還沒問過,因而立馬轉身趕過去,想碰碰運氣。當林之韻告之沒見那包時,他隻好徒歎無奈,認定是丢定了。他得盡早趕往上海去,哪兒還有很多事情等着要辦,報關通關的手續要辦,幾個大客戶要去拜訪,還有幾筆貨款要結算回來,否則就周轉不過來。包裡的這筆錢,原是準備去上海作開銷用的,如今隻好重新去取,過後便直奔上海而去。這就是丢包的這一日的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