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盞茶後。
酒未喝盡,眼前人已醉了大半。
顧執玉第一次見安之流喝了酒是什麼樣子。少年除了臉有些紅以外,沒什麼别的舉動,安安靜靜地喝着碗裡的酒,隻眼神不算太清明。
“安之流。”
嗓音很輕,帶着令人捉摸不清的意味。
“嗯?”
少年慢半拍地回應道。顧執玉很少叫他全名,聽見這個的稱呼時,語氣便多了些疑惑。
想看看他醉了沒。
隻是不想叫“安師弟”了,聽着有一種疏離感,這跟叫“小師弟”不一樣。
安之流大概還是醉了的,他想。
“春日百花景,衆人皆是白日去賞的。但其實,這座城晚上也很美。”
“要去麼?”
顧執玉垂着眼皮,嗓音柔到了極緻,又帶了那麼點誘哄的意味。
*
安之流反應過來時,已經在顧執玉背上了。
溫熱的觸感從身下傳來,他一半身子都枕靠在顧執玉身上,腦袋随着他的走動微微起伏,不時觸到身下人裸露的脖頸。
安之流看見那塊冷白的皮膚都被刮蹭得有些泛了紅。
夜晚微涼的風刮到面上,令安之流昏昏沉沉的腦袋清明了些。
頓時一激靈。
男人在夜色裡行走着,步伐穩健。
顧執玉靈力恢複了些,他輕功了得,背着一個人在屋檐上走不成問題。
見身上人有了動作,便偏頭看了看。
耳尖卻碰到了少年微微發燙的臉,柔軟溫熱。帶着濕熱酒氣的鼻息噴灑在顧執玉頸側。
弄得他發癢。
“師兄……”安之流縮了縮,悶聲喊道。
他還是不甚清醒。
“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說話時,安之流能感覺到他的胸膛微微發震。
“師兄……”
少年不答話,隻手指緊緊攥着他的衣角。
顧執玉當他是被風吹得難受,便用靈力為他擋了擋。
不多時,便已到達望春樓。
此時望春樓還未開放,燈火昏暗,這一片與别處比冷清得異常。
這是城主府專門用來觀景的樓。頂層空曠,隻用來觀景,沒什麼貴重物什,因此戒備不嚴。
他們在樓頂坐下。
花城夜景,由高處看,自是極美的。
十裡銀花,千家火樹。
萬家燈火通明,熠熠若天宮星市,璀璨絢爛。河中飄蕩的花燈似流動的星河。
安之流呆呆地看着這一幕。
這座城一如他記憶裡那樣繁華豔麗,卻讓他沉入一段暗無天日生活的回憶。
顧執玉其實是有些迷茫的。
但他想那麼做,便做了。想與安之流待會,又想借着酒,讓安之流醉些,他可以說些清醒時候不能說的話。
反正會被當成胡言亂語。
“安崽。”顧執玉低聲道。
見他還在發怔,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年看了過來,那雙墨黑透亮的眼睛此刻倒映着璀璨燈火。
還有他。
顧執玉不知為何感到愉悅。
接着眼底笑意浮沉,輕聲說了句什麼。
極輕極淡的聲音,飄散在風裡一下就不見了。
可安之流就是聽見了。
“好久不見,安崽。”
顧執玉身上的味道夾雜着梨花酒香。
熟悉而又陌生,卻将安之流帶離那段如陰雨般的回憶。
似一束光。
他想,原來那時的味道也不全是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