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不敢再試圖去阻止潮生,于是潮生得以自由,無視掉像另一顆眼球一樣跟着自己轉的手機,從廚房找到了一柄鐵勺,再次回到床前。
倒計時懸在潮生腦海,無法忽視的“34”兩個大字。
他單膝跪在床上将江珩扶起,之前擋住大半張臉的碎發随着重力往後散開,顯露出江珩之所以能成為影帝的優越資本。
因為這段時間的郁郁而更如刀削斧鑿般的臉部線條,能扛得住大銀幕的容貌即使由于閉着眼加蒼白的面色為之減分,也依然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俊美。
潮生将他上半身扶靠在床闆上,左手捏住他的臉頰使得他的雙唇不自覺分開,然後用勺子的勺柄伸進他的口腔中壓住舌根。
“诶,我勸你這小子别多管閑事啊。”湯乒忍不住出聲阻止。
潮生手上動作未收,依言看過來。
“你這是非法行醫你知道嗎?要是他沒救過來你是要坐牢的!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了,你最好現在别動他,等醫生來。”
潮生現在就是個法盲,哪管什麼合法非法。
“他等不到醫生來了。”潮生實話實說。
湯乒額角抽了一下,哪有這麼詛咒别人的。
“現在可不是你當什麼聖母聖父的時候,這件事說到底跟你也沒什麼關系,你已經私闖民宅了,總不想再攤上個非法行醫的罪名吧。”
潮生奇怪地看着湯乒,這個人滿口的法律條文,難道他之前公布江珩地址的行為就是合法的嗎?
“聽不懂,請安靜。”
潮生強勢中透着一絲禮貌的語氣讓湯乒噎了一下,覺得自己又何嘗不是多管閑事,于是閉上了嘴。
潮生沒有放開手上的動作,江珩的身體因為條件反射有輕微的顫動,但始終沒能将胃裡的“病源”吐出。
潮生以為是自己沒有按中開關,一邊在腦海中詢問0416,一邊用勺柄在他的舌根處不停輕微挪動位置按壓。
0416很快回複:“可能是因為食物堵塞食道,建議使用高濃度鹽水進行催吐。”
江珩的面色比他們進來之前更加蒼白了,嘴唇已經變成了烏紫色,他的身體延續了喉嚨收縮的顫動,但幅度已經越來越小。
好在廚房不大,雖然江珩搬過來以後顯而易見的沒有開過火,但好在有上一任租戶沒帶走的一些用品。
潮生走到廚房,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一切,試探着扳了一下水槽的把手,有水從管道中成股流出。
他拿杯子接了一杯自來水,根據系統的描述直接倒入了半罐鹽,0416都沒來得及阻止。
潮生站在床邊,江珩因為沒有支撐的關系已經重新倒在床上了,而這個房間中另外的兩個人卻都站在一米開外的幹看着。
潮生抿了抿唇,重新将江珩扶起,然後再次捏住他的雙頰将鹽水直直地灌下去。
站在稍微側面一點的周梅看見了潮生的動作,向前邁了半步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忌憚地看了一眼湯乒的手機之後還是放下了手。
灌進去的鹽水又原封不動地順着江珩的嘴角流了下來,他已經無法完成吞咽,自然也喝不下水。
倒進去半杯卻無濟于事,潮生看着隻剩十分鐘的倒計時,皺緊了眉頭。
他拿起放在一邊的勺柄用力壓住堵住喉口的舌根——江珩的身體反射已經幾近于無了,黑洞洞的喉口被潮生暴力打通,潮生用右手握着杯子再次往江珩口中倒入。
這次隻有少數沒有及時流進食道的水溢了出來,剩下的半杯都順利喂進了江珩口中。
潮生的右手因為用力握住勺柄的關系,留下了幾道鮮明的紅痕。他半跪在床上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卻始終不見江珩有更多反應。
“00:02:38”
“00:01:17”
“00:00:59”
0416從剛才開始就不再出聲了,有細微的電流經過潮生的耳膜,似乎是它在欲言又止——如果AI也明白什麼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話。
樓下傳來一陣醒目而有規律的鳴笛聲,卻始終隔着一段距離,似乎陷入了時間暫停的怪象,無法靠近這一早已奠定的結局。
周梅說了句什麼,打開方才怎麼敲也敲不開的大門往樓下跑去。
潮生這才想到,他們口中的“救護車”,可能隻是因為開不進狹窄的巷子所以隻能停在有一段距離的路口。
他忍不住伸手在江珩的胸口撫了一撫,默默在心裡催促那些還沒有發揮作用的鹽水跑快一些。
收回手的一刹那,江珩的喉結突然滾動了一下。
潮生被它吸引了視線,盯着它滾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腦海中倒計時停在血紅的“00:00:07”,江珩終于在那一杯濃鹽水的努力下将胃中的酒液都吐了出來。
0416:“恭喜任務者,成功解決關鍵事件,拯救主角進度條:20%。”
.
江珩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麼正常進食過,整日整日酗酒,吐出來的都是些清液。
許是被虐待已久的胃也在進行着自己的反抗,江珩一吐就一發不可收拾,到最後盡是綠色的膽汁。
潮生坐在床邊,手臂橫在江珩身前支撐着他不會因為脫力而摔下去。
因為垂着頭,那些過長的發絲再次遮擋住江珩的臉,潮生忍不住伸手将那黑色的幕簾撥開。
江珩吐過之後恢複了些許清明,察覺到自己身邊有人,勉力睜開眼睛側頭看去。
視線因為生理淚水的緣故迷蒙不清,像是透過調慢了快門的鏡頭往外看,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光,居中的人隻勾畫出纖長的黑影。
潮生的左手還維持着撥開江珩頭發的動作,被他轉頭的動作拉扯,一縷發絲逃離潮生指尖,讓他不由得轉移了視線,對上了男人眼角微紅的雙眼。
潮生胸腔中的心髒突兀地跳動了一下,繼而是愈演愈烈地搏動。
那種感覺很奇怪,他說不上來空白的過去裡有沒有發生過,但是那種陌生的戰栗感讓他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像是江珩睇來的那一眼,穿透了皮囊,重擊在了他的心髒上。
他的全部都在這聲鼓點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