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嗤之以鼻，還有點想笑。

這點他确實是誤會潮生了。

潮生的确是在照鏡子，但實在和欣賞沒什麼關系。

洗去一臉髒兮兮的污垢之後，這具身體的五官逐漸顯現出來，竟然和潮生在上個世界的樣子一模一樣。

雖然因為皮膚變紫，脖頸和臉頰還爬着樹狀的黑色血管，不及上個世界三分之一的顔值。

他問0416原因，0416說是因為載入數據的時候會自動替換成宿主的樣貌。

看來這張臉也是他在現實世界中的臉，潮生如是想。

隻是因為這一來一回潮生才照得久了一點。

但凡有點正常審美的人，應該都不會對着這副怪異、獵奇的樣貌津津有味。

潮生自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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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辛走到潮生之前洗臉的河邊，将兔子扔到地上砸暈後就放到水裡清洗起來。

潮生見沒什麼自己可幫忙的地方，就再次重複了一遍把自己洗幹淨的事業。

他蹲在河邊掬起一捧捧水清洗臉上和四肢的泥土。一個人洗着兔子，一個人洗着自己，氛圍倒是有種另類的和諧。

陸辛囫囵将兔子洗了兩遍，側頭一看。

——一個鮮嫩滴水的人形茄子。

他為自己不合時宜的想象而無聲笑了一下，随即便看到了潮生轉過來的臉。

陸辛承認自己之前的觀點是有些片面極端了。

潮生要真是茄子長了五官，那估計也是個迷倒菜農無數的傾國傾城的茄子。

喪屍咬他不會也是看臉來的吧？

啧啧啧，怎麼下得去口？

這張臉要是放在末世之前，怎麼說也能當個粉絲幾千萬的大明星吧？說不定就是哪個自己不認識的明星呢？

“嗷？”潮生見陸辛看着自己不動，疑惑地發出音節。

陸辛恍惚回神，看見手裡的兔子已經在水上漂了起來，倒是免了受剝皮抽筋的苦楚了。

陸辛從十八歲就混在男性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的軍營裡，至今九年，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對一張男人的臉感興趣，甚至看到發散愣神的地步。

他揮散一團缭繞不絕的煙霧一般，抽出别在腰間的匕首，在水裡利落地對着兔子的脖子來了一刀。

血色如墨染一般逐漸染紅了這一小圈的水域，血腥味大部分被抑制在水中，随着水流往下遊散去，但仍舊飄飄揚揚勾引到了離得最近的一隻喪屍。

潮生眼神都直了，順着這股微弱的血腥味慢慢走到陸辛的身邊，和他并排蹲在一起盯着水裡已經死得透透的兔子。

陸辛撇他一眼，還滾着水珠的匕首比劃了兩下。

他稀奇道：“你是喪屍，我是人類。你就真不怕我現在給你來一刀？”

潮生眼裡隻有那團逐漸變淡成粉紅的血色，答非所問地“嗷”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在敷衍陸辛的問題還是催促他快點處理。

陸辛氣笑了，嘟囔着：“老子他媽像個保姆。”

然後把放幹了血的兔子提了上來，利落地扒了一身皮毛和内髒，像是也想這麼扒了潮生的皮一樣。

陸辛将一副兔子一分為二，新鮮未處理的直接丢給潮生，剩下的一半放在一邊，也不怕他偷吃，自己去拾柴火了。

潮生捧着嫩生生的兔肉，即使明知道這是生的、未經處理的，但本能還是讓他無法抗拒誘惑。

他一隻手抓着兔子，一隻手摘了一片大葉子在水裡浣了幾下當做餐墊放在一塊高一些的石頭上面，将二分之一兔子像生前一樣端正地平放在葉子上。

陸辛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潮生明明餓得眼睛不住地往那裡瞟，但卻坐在另一塊石頭上沒動。

“不是餓了？”陸辛問。

潮生見陸辛撿了一手柴火回來，不禁感歎怎麼兩個世界都和野外求生分不了家。

“一起。”

陸辛沒想到這小喪屍還怪懂禮貌，還知道等他一起吃。

陸辛麻利地升起了火，顯然已經是個中熟手。

他撿柴的時候順便折了幾根可以用來串肉的樹枝，此時将另一半兔子叉開拿在火上炙烤，即使沒有其他的調料，但兔子本身的油脂和鮮香也足夠誘人。

雖然潮生并聞不太到，烤熟的食物對他而言就像是那些不在食譜上的東西，能吃，但還是想吃生肉。

夕陽熄滅着收盡餘晖，去成為另一半球的旭日，也将天幕讓給輪班上崗的月亮。

陸辛烤完兔子之後沒把火堆熄滅，權作照明用。

兩人一人捧着一半的兔子，陸辛是咔擦咔擦的外焦裡嫩，潮生則是咕叽咕叽的細嫩肥美，各自吃得都很滿意。

柴火燒成炭，發出噼啪的炸響。

自從末世開始，陸辛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閑情雅緻的時候了。

無論是還沒有建設起現在的基地時，還是有了基地之後，每一次外出都伴随着九死一生。

要躲避喪屍，要搜尋資源，要救人。

不能制造動靜，于是他們隻能抛棄光源和火種。

沒有時間吃飯，于是隻能連早已過期的幹糧也往肚子裡咽。

人類文明退化到工業化之前，基地隻能維持基本生活需要，無法恢複生産産能。外出的小隊必須選擇飽腹便捷的食物，有時候一周都吃不上一次熱飯，更遑論如此奢侈的燒烤。

即使沒有任何調味料，陸辛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但很快，火光便吸引來了現在還能在城市中肆無忌憚遊走的東西。

陸辛握住槍把，因是夜晚而更如熒熒鬼火般的狼眸射向火光照不亮的森林邊緣。

“你的同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