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有說什麼得罪人的話嗎。”孟婳也摸不清頭腦。

正巧這時老闆娘開始上菜了，把剛才點的“油炸桧兒”端上桌，又送了兩份熱氣騰騰的奶汁兒豆漿。

“老闆娘，剛才那老爺子你認識嗎？”林小環盯着老人拄着拐杖的背影，陽光灑在他的後肩上，折射出他衣服布料的一抹綢緞的光澤。

這衣服的布料可是價值不菲的玄色春綢。

“認識倒是認識，不過你們找他做什麼？”老闆娘聽她們要打聽人，臉色頓時有些遲疑和謹慎了。

人家一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子，這兩位姑娘打聽他做什麼？

“我們打算買他家的宅子，本來和售房公司約好了，誰知道剛才碰見了他卻不賣了，我們千裡迢迢來到這裡不容易，總得知道怎麼回事吧？”林小環條理清晰，說話又十分在理，老闆娘一聽态度頓時軟和了。

“這是我們附近很有名望的一個老秀才，祖上也是做過官的，聽之前認識他的老人說，他曾經有一個獨生的女兒，可惜後來走丢了，再領養的一個也是早早離世，隻留下兩個外孫女跟着他過日子，如今外孫女都在外地，他一個孤寡老人也實屬可憐。”老闆娘說着同情的哀歎一聲。

“他可憐？”

身後桌子上有個穿粗布馬褂的人冷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一樣不屑的搖搖頭：“你們隻知道他一個人住那樣大的宅子，可不知道他年輕的時候幹過什麼喪盡良心的事。”

“什麼事？仔細說來聽聽？”

林小環一聽見這等隐秘的過往，立馬來了興趣，拎着茶壺就扭了個方向朝着那個弓腰駝背瘦稭稈兒一樣的老頭坐好，認真聽他唠嗑。

孟婳瞧不過眼，扯了扯她後背的衣裳：“我們隻是買房子，何必去打聽别人家的八卦。”

“這買房子呀，也得打聽打聽他家的事兒，不然你們兩個小姑娘萬一被騙了可就隻能哭鼻子了。”那老頭說話很不客氣，聽到孟婳不想聽，逆反心理上來了偏想告訴她們了。

“對呀，孟小姐，咱們聽一下也不費事，再說了剛才那老爺子脾氣這麼暴躁，咱們總得知道什麼緣由吧？”林小環低聲湊到孟婳旁邊勸道。

孟婳深思了一會兒，感覺林小環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旋即點了點頭，算是妥協了。

那人見狀也知道這兩位姑娘等着自己透露，他有些得意的清了清嗓子，端起還剩下半碗的豆漿一飲而盡，道：“那老爺子名叫宋思章，表字叫什麼我記不大清了，隻知道三十多年前他還是宋家的少爺，是咱們滄城響當當的富貴人家。”

那老頭說完砸吧砸吧嘴裡的茶，繼續道：

“他與他那寄住在宋家表妹兩情相悅，可惜宋家嫌棄表姑娘落魄，勒令宋老先生娶了沈家小姐，兩個人有一個獨生的女兒很是受寵，隻可惜後來暴亂的那段時期，宋老先生已經出嫁的表妹一家全部慘死，表妹帶着孩子投奔宋家，那沈家小姐不願意，帶着孩子回了娘家，途中卻意外被土匪殺害，唯一的女兒也被其中一個土匪的婆娘領養了，宋老先生幾次三番想要讨回女兒，卻都不了了之，後來那土匪威脅他若是再去招惹孩子，就把那小女孩賣了，宋老先生無奈之下，又迫于族中壓力就領養了表妹的女兒，也就是如今他兩個外孫女的母親。”

“啊？那他就真不管自己的親生女兒了？”一旁的老闆娘聽的險些代入其中，心裡無端升起了一股子郁悶。

“管啊，他偷偷的去找過，可惜那土匪無惡不作，後來也被人害死了，他婆娘怕被人報複，就帶着孩子走了，要我說，那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把那小丫頭送回來不就得了，宋家的大小姐，總比土匪都女兒要好個千倍百倍吧，哪像現在，人家表妹的孩子富裕三代，嫡親的女兒估計早就不知道流落到哪個窮鄉僻壤了。”

那老頭說完唏噓的撇撇嘴：“嫡親的外孫女估計也到了嫁人的年紀，說不準現在大字也不識一個，隻得配個鄉村野夫，你說他這不是自己作孽是什麼？”

林小環聽完隻覺得奇怪：“他難道沒有再娶一房妻子嗎？”

“啊呀！這個事忘記說了。”那老頭聽她這麼一問猛地拍了拍腦袋：“年紀大了，記性比不得之前了。”

“宋老先生剛丢女兒那幾年，他那個表妹住在宋家動了歪心思，想當宋家的填房，可是宋老先生對沈家小姐有愧，哪有這個心思，再說兩個人都已經各自成家了，故而那表妹動了歪心思，從外面不知哪裡買了藥用在了宋老先生身上，可能是碰到庸醫了，宋老先生後來就生不了孩子了……那表妹也自食惡果，被宋老先生關起來郁郁而終了。”

老頭說的口幹舌燥連忙喝了一口茶：“所以他後來領養的表妹的女兒也和她不親近，和别人私奔了生了孩子扔給了老爺子，自己瞎出去鬼混，最後染了病早早離世，隻剩老爺子自己帶了兩個外孫女過日子，好在這兩個外孫女還算體面，性格禮儀也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大家就不提過往的事了。”

“原來宋家如今的大小姐二小姐……是這樣的出身？”老闆娘聽的一愣，腦海裡回想起兩個溫溫柔柔又異常漂亮的姑娘，心裡隻覺得震驚。

這還真是世事無常。

“那這房子我們還能買嗎？”孟婳聞言皺了皺眉頭，宋家的事确實有點複雜，可是她們和宋家無緣無故，自然不會關心這些瑣事。

她唯一比較擔心的是，萬一宋老爺子把房子賣給她們，他嫡親的女兒找上門來，這房子是不是還有的掰扯。

“這可不好說，得看宋家老宅房契的名字是誰了。”老頭意味深長的笑笑：“萬一是宋家現在那位大小姐，便是親生女兒回來了，也有的鬧了，所以才說要看宋老先生自己糊塗不糊塗了。”

老頭說完，哆嗦着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一些錢拍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煙壺搖搖晃晃的走了。

老闆娘見狀也從剛才的故事中抽身出來，麻利的把圍裙一圍去收拾桌子上的雜物。

“孟小姐，那這房子我們還買嗎。”林小環感覺這件事好像變複雜了，她拿不定主意。

“再說吧，我先把錢準備好。”孟婳沉思片刻，決定從先算計顧家開始，誰讓顧老夫人誣陷她是殺人兇手呢，可是若是沒有個由頭，該怎麼反擊顧老夫人呢？

食指敲了敲桌面，孟婳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宋家大宅。

兩個人再次來到宋家大宅的門口。

隻不過還沒等她們走近，遠遠的就瞧見一輛黑亮的英國奧斯丁小汽車。

一個身材消瘦曼妙的女人從車上下來，還沒等高跟鞋落地，另一邊的車門立馬下來一個穿着竹灰色長袍的男人匆匆跑到她那邊。

“都和你說過了，你身子不好，坐在車裡等着就行，萬一老爺子還在生氣，把你撂門口站着你身子會吃不消的。”

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無奈和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