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小回早早地起床，洗漱後去田地裡割白菜，掰下老葉子切絲喂雞，又從雞舍裡撿了三個略帶溫度的雞蛋捧在手心裡，心中生出一種滿滿脹脹的感覺。回到柴房，見水缸裡的水快見底了，便拿起靠牆的扁擔和水桶，去水潭那兒挑水。

屋裡，杜松雲沉沉地睡着。由于天未亮時光線不足以緻視物不清，也無法做什麼事兒，從少年時他已養成天亮起床的習慣。當江小回來來回回挑水灌滿水缸時，天亮了。他放好扁擔和水桶在原地方，走出柴門就瞧見杜松雲着一身灰色夏衫，長發垂搭在身後，半閉着眼推門而出。

“杜大哥早。”

見杜松雲還是一副睡顔未醒的樣子，江小回輕聲問早。

“小回，你起得可真早啊！”

“小回早起慣了。”

“日後你可以試試睡晚些，不必如從前那般早起。”

“哎。”

杜松雲走到石桌那坐下，撐着額頭閉着眼，試圖從晨起的起床氣中緩過來。江小回這幾日早已覺察到他有晨起困難症，便乖順地進柴房燒水煮粥。

過了小半炷香的時間，清醒過來的杜松雲走進柴房，去到隔間洗漱。坐在竈門前燒火的江小回心裡偷偷樂，沒想到溫和能幹的杜大哥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嘴角藏不住笑意，微微上揚。

飯後，杜松雲覺得精神很好，便想帶着小回去山裡轉轉，除了識路，還可以順帶采些蘑菇回來。江小回很開心，拎着一個小籃子，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沿着山上的石階繼續往上走，樹木越發高大濃密，小路兩旁原有的一些矮灌木漸漸變少，山杏、臭椿、黑棗愈發多起來。杜松雲指着一棵有着紅褐色粗粝樹皮，葉子呈綠色針狀的挺拔大樹說道：“小回，你看這棵樹，名叫‘油松’，耐旱，一年四季常綠，夏秋之際它的四周一般都會長出可食用的蘑菇，若要采蘑菇，首先得找對樹。”

江小回一聽，眼睛頓時亮了，繞着樹轉圈，果然見到了好幾朵顔色偏紅的蘑菇，一臉興奮地朝杜松雲問道：“杜大哥，你看是不是這個？”

杜松雲走過去一瞧，笑着說道：“是。”

“那我可以采嗎？”

“可以”，說完又指着其中一種補充道：“這種的名喚‘松蘑’，需要焯水後再炒着吃，不然會引起腹瀉。而另外一種呢，名喚‘肉蘑’，炒熟後會變成紅色，吃起來滑滑的。這兩種蘑菇都喜歡生長在松樹林裡，日後若要采這兩種菇，隻需先找到松樹。”

“哎——小回記下了。”

江小回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兩顆小虎牙。杜松雲看着覺得這孩子笑起來怪可愛的！

采下這幾朵蘑菇，二人繼續慢悠悠地往上爬石階。江小回的腦袋轉來轉去，四處搜尋着蘑菇的影子，杜松雲隻當他新鮮這些事兒，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小心着點兒路，免得摔倒了。江小回紅着小臉，撓撓頭，“哎”了一聲應下。

走着走着，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激動地扯着杜松雲的袖子，說道：“杜大哥，你看那——”

杜松雲順着他的右手望去，看見一棵山杏和山楂樹。

“嗯？”

“杜大哥，你快來——”江小回已經沖到樹下。

“發現什麼了嗎？”杜松雲跟上。

“這裡有一串好漂亮的蘑菇！”江小回笑着回道。

杜松雲蹲下身，隻見這蘑菇顔色鮮亮，菇帽中央微微凸起，菌褶略呈粉色，淡淡一笑，解釋道：“這種名喚‘杏樹蘑’，吃起來脆甜可口，曬幹後香氣更是濃郁，是上佳的蘑菇。”

“那是不是隻要找到杏樹，就容易采到這種蘑菇？”

“是。”

“小回記下了！”

江小回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杜松雲見狀，也笑了。心道這點小事兒就可以讓他這麼開心，真是個好孩子。

采下杏樹蘑，回到石階小路繼續往上走。不久，江小回被邊上的一顆顆圓滾滾的小小的青果子吸引住了。杜松雲見他沒跟上來，盯着小果子發呆，往回走了幾步，來到他身邊。

“杜大哥，這個是什麼？”

“這個是酸棗，成熟後會變紅，吃起來酸裡帶着甜，是盛夏開胃良品。隻是眼下它還未完全熟透，酸澀不好吃，不妨再等些時日。”

“哦……”江小回略帶惋惜，手指碰碰小果子，抽回手在自己衣裳下擺抓了抓，忍住了，到底沒有摘下來。

杜松雲見此小動作，心裡偷偷樂，補充道：“小青果底下的枝條多刺，可用來圍籬笆防範山上的小獸侵擾。小院雞舍那的籬笆有些破舊了，過些日子，我們來砍些枝條回去修補，那時，這些小果子應該也熟透可以吃了。”

“哎——”江小回露出了笑臉。

二人繼續慢悠悠地走着，之後遇到一小片松樹林。江小回跑到林子裡，左尋右探，采了許多松蘑和肉蘑，提着一籃子興沖沖地跑道杜松雲身邊，卻見他正擡頭看什麼，自己也擡頭看，什麼都沒發現。

“杜大哥，你在看什麼？”江小回疑惑地問道。

杜松雲擡手往上一指，說道：“你看，上頭的那截枯木，枯木上有一團黑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