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雨,道路濕潤,樹木枝葉滴着水珠,一切淨被洗滌,空氣裡都是煥然一新的味道,夾着草葉泥土的濕潤氣息讓人呼吸着都覺得暢快了許多。
一行人走在一排槐花樹圍着的河邊,蕭蕭挨着展甯,看她人雖然還是時不時的眼神空洞恍惚的樣子,但神色看起來稍稍要比之前明亮一些,也不枉費她們這兩天都放下手上的事帶她到四處散心遊逛。
但最近到處都在下雨很多地方也不太适合遊玩兒,正好聽說這個香槐鎮的槐河濕地公園景色很漂亮,很适合雨天來看景,她們也就帶着展甯過來散心了。
蕭蕭看了展甯一眼,舒展着手臂說:“這雨下得好哇,你看這花草樹木什麼的都被洗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看起來都敞亮了很多對吧。”
展甯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挺健談的人,但她最近總覺得自己語言能力退化了似的,時常不知道說什麼,應該說累得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她不是傻子,如果一開始她還沒察覺自己的問題,那在家人突然轉變的态度和朋友們異常的關心,以及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緒她也知道自己不正常。
即使知道她也沒有心慌,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隻是有一點點的難受而已,明明在可以克制的範圍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不允許自己這樣,想讓自己積極開心一點。可腦子就像分裂出了另一個思維,拖拽着她,和她争奪拉扯。
還有就像現在一樣,頭時不時的漲漲的發疼,她正想用手腕敲敲腦袋就又聽蕭蕭在旁邊感歎。
“突然想起蘇轼的一首詩啊,很應景,我背給你聽。”
說着,蕭蕭就背着一隻手,另一隻手在身前揮着,念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念完,她拍拍展甯,說:“诶,這句好啊!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你看這多豁達超脫,又從容的态度。”
“還有一句更好的!”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是不是寫得太好了!暮然回首,也無風雨也無晴,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啊!你說是不是?也就說咱們做人就應該這樣一切往前看,管她什麼總有一天咱們都會當笑話說出來,對吧。”
蕭蕭在一旁亂七八糟的引經據典開導,而展甯正看着被風雨打壓摧折槐樹枝丫垂落在水面,随着水流的狀态顫動着。
水流急它就被拉扯着,像是随時要與樹脫離最後的連接。水流慢它就浸在水裡一顫一顫的,被左右着,由不得它。
她認真的看着那些樹枝,心想,幹脆把它扯斷了随着水流去了還好些。不然都斷成這樣了還要承受連夜風雨,承受水流的拉扯。
看展甯沒回應,又盯一個地方發呆。蕭蕭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她在看着河面。于是問道:“那邊有個亭子,可以看到河,咱們去哪裡坐坐?”
她這麼說,展甯才有了動靜。看着她笑了一下說:“行啊。”
說着兩人就往那邊亭子過去,蕭蕭轉身向落在後面的李嘉欣和馮瑞奇喊道:“你們怎麼那麼慢!快點啊~,那邊亭子那裡等你們。”
“诶~,好,我們馬上過去。”,馮瑞奇揮手答應,放下手後,扭頭看着李嘉欣擔憂的說:“張玉彎在哪裡來了?”
“不知道,應該快到了。”
馮瑞奇總有些心緒不甯,心總突突跳着讓他有些焦躁。“展甯這個樣子一半就是因為她,現在叫她來,會不會不太好啊,不會刺激到展甯吧?我心裡總覺得有些不是舒服,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麼。”
李嘉欣慢慢走着,不止是馮瑞奇有這樣的感覺,她其實也有點心神不甯。但看着前面展甯的背影,她還是說:“她們分手絕對不是因為家裡,展甯沒說實話。她和張玉彎肯定有什麼事情,心病還要心病醫,她這樣肯定不行。”
她這麼判斷的原因主要是,展甯家都鬧成那樣了她也沒同意分手,哪怕是她奶奶被急得心髒病複發了也沒妥協。怎麼會後來突然就和張玉彎分手了呢,而且張玉彎還追到了她家裡。
最主要的是她前兩天打電話給張玉彎的時候聽到了電話那邊的争吵,她雖然聽不太懂,但從隻言片語裡也猜到了張玉彎怕是在出櫃。
是什麼樣的突發原因讓極度啪讓家人失望的慫包居然敢獨自回家出櫃面對家裡的責難。
結合所有,她就知道了,這個分手估計是展甯提的,她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誤會,這應該就是展甯想不通的關鍵所在。
聽一個有精神病的人說心病還要心藥醫馮瑞奇怎麼都覺得有點不靠譜,但現在人都要到了也沒辦法了,但願是他瞎擔心吧。
……
四人坐在涼亭裡都沒說話,靜靜看着從進涼亭後來就坐在欄凳上,側身低頭不知道在看着河裡什麼發愣的展甯。
看她這樣子蕭蕭心裡就難受,湊過去推了推她問道:“展甯,你在看什麼呢,看那麼半天?”
展甯轉頭,眨了眨眼睛,凝重的神情好像在思索什麼大事。她說:“盯着水看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在吸引你跳下去,就忍不住想看看跳下去是什麼感覺。”
聽她這話,蕭蕭臉一下僵住了,白了兩分。其他人也震驚的看着她。
而這時又看展甯突然看着她們笑起來,完全沒了剛剛的詭異神态。
“呵呵,逗你們玩兒的,這水看着平靜,但最近下雨河裡肯定流得很急的,掉下去死定了。”
然而沒有人因為她說是玩笑話而松一口氣,蕭蕭正想還是把展甯拉得距離河邊遠點的時候就看到大概五六十米外有一個身影在随着熙熙攘攘的人過來。
她看到這人不止是因為這人在大夏天一衆短袖短褲中穿了長褲和外套,更因為這人的身影怎麼都有點像她在心裡打罵了好多天的人。
她眯着眼細細看着那邊,等那人越靠越近,她眼睛也越睜越大。
我去他爹的!那不是張玉彎那個賤女人是誰!她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蕭蕭心裡壓抑了多天的怒火在确定來人是張玉彎的時候氣一下竄了起來。她轉頭就看到身邊的展甯也像是早就感知到什麼似的,怔怔的望着那個方向。
她眼睛一眨不眨,整個人都崩直了,眼神慌亂,如将傾未傾的高塔,搖晃在渴望與恐懼中。且明顯能感覺到她呼吸時而輕淺,時而深長,淩亂的想要克制平複自己的波動。
張玉彎越來越近,望到她們的時候還小跑起來。
“展甯你就在這兒,我過去和她說!”
說完蕭蕭皺眉,一下從欄瞪上站起來。想去堵人,卻被李嘉欣攔住。
“蕭蕭,讓她們自己談談吧。”
“是啊,讓她們談談吧,咱們站旁邊看着就好了。”,馮瑞奇也應和着。
蕭蕭轉頭看着兩人對來人沒有絲毫驚訝的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登時豎起眉毛,語氣不好的說道:“你們叫她來的?什麼意思?展甯這個樣子不是她害的?你們到底是誰的朋友啊!不心疼展甯就算了,還讓她來刺激她。”
說着甩開李嘉欣的手,瞪了她們一眼,快步走開,在亭子前一點把張玉彎堵住了。
張玉彎在電話裡聽到李嘉欣說展甯病了,什麼病她沒說,就說了展甯整個人狀态很不對。現在終于看到人,不用多說什麼她也看出了展甯怎麼了。
她眼神越過攔在面前的蕭蕭望向站在最裡邊形容消瘦憔悴得異常,整個人精神看起來破碎的展甯。
心疼和難受瞬時就如蛛絲一般厚厚的裹住她的心,還不停的往裡延伸,勒得她發不出聲,隻看着如有不完整靈魂的木頭般站着的展甯微張着嘴喘息着,眼淚就從眼角掉了下來。
心碎,這就是心碎的感覺吧。
我的展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張玉彎哽咽着發不出聲,隻有眼淚在緩緩的掉。但這一切在蕭蕭看來不過是鳄魚的眼淚,博取展甯同情心軟的手段,讓她惡心!
“在我沒有罵你之前,你最好快點離開。”,蕭蕭比張玉彎高了半個頭,冷着臉,眼皮半垂着看着她說。
張玉彎根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想從她身邊繞過去,卻被她跟着移動步伐攔住。她走那邊,蕭蕭就在那邊阻攔她。
馮瑞奇皺眉看着,想上去勸蕭蕭卻被李嘉欣拉住,他回過頭就看到李嘉欣眼神瞟向展甯那邊,示意他什麼。
他一下明白過來,就停止了動作。
張玉彎擡頭看着蕭蕭,不再有從前的客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愠怒的說:“讓開!”
面對這樣的張玉彎蕭蕭心裡是有些小小的詫異的,畢竟以前自己再怎麼挖苦,她都是副靠展甯撐腰的慫包樣。但即使如此,内心對她更多的是不屑。
“我讓開,我憑什麼讓開?你已經和展甯分手了,不知道你又用了什麼手段讓李嘉欣她們告訴你我們在這裡的,但是我在你就休想和展甯說話!給我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
其實張玉彎一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讓蕭蕭至始至終都認為她居心不良,厭惡她。但現在她也無所謂,沒心思探究這些了。
她瞪着蕭蕭,大聲質問,“我和展甯的事和你有什麼關系!”
“呵,什麼關系都沒有,就是作為她的朋友,我特麼就看不慣你又當又立的樣子,怎麼了!”
張玉彎皮膚發燙,身體裡卻在冒着寒氣有些發軟,頭也有些暈,腦子混沌說不出話來。隻能瞪着眼看着蕭蕭。
而看她這副樣子,蕭蕭更來勁兒了,冷笑着說:“這些年你打了什麼算盤你以為别人是傻子看不出來?你在展甯這裡拿了多少好處?你樂隊是展甯幫你加入的吧?當初你們抄人家歌賠了50萬是展甯給的吧?我知道你想說你還了,但展甯轉頭就在京城給你買了輛車,我看你和你樂隊其他人開得也挺心安理得的?你挺好,用她的錢做你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