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腳破了,我帶你回家。”
衛衡打橫抱起盧娘子。
不顧路人的眼光,一步步走回家。
盧六沒去上工。
昨夜盧娘子很久不回來。
衛衡心急出去找了。
讓他去找鄭家人問線索。
盧六夜探大理寺。
鄭老夫人聽了,并沒有頭緒。
隻說京中貴人太多了,人人都可能綁了盧娘子。
盧六人微言輕,悻悻回去了。
葉兒沒有盧娘子不肯睡。
懷章抱着哄了半夜,終于在他懷裡睡着了。
懷章不敢放下,怕她再起來嚎哭。
縱然胳膊快斷了,還是咬牙抱着。
三人在正屋等衛衡和盧娘子的消息。
終于,大門開了。
盧六出門去,驚喜道:“人找着了!”
懷章也想出去,可胳膊麻了,腿也麻了。
衛衡抱盧娘子進屋。
盧娘子已經止了淚。
衛衡把她抱到炕上,關心道:“你可受傷了?可要請大夫?”
盧娘子抓着衛衡的手腕:“我想洗個澡。”
衛衡哪有不從:“好!你等我去燒水。”
盧六道:“我去!”
衛衡點頭,攬着盧娘子問:“到底怎麼了?是誰?”
盧娘子鼻子一酸,又哭了一氣。
不是她想哭。
實在是看見衛衡控制不住。
不自覺就把自己的委屈哭了出來。
衛衡耐心等着。
懷章心焦地看着自己娘。
他想不出是誰這麼害自己娘!
挑着婦孺下手算什麼東西?
怎麼不沖着自己來!
盧娘子哭累了,長籲一口氣:“是趙家,宗正寺卿趙禧。”
“趙叔?”懷章失聲。
趙禧是父親的至交。
每回父親從西北回來,趙禧都是第一個登門拜訪的。
他為什麼抓娘?
盧娘子緩緩道:“昨天,我在路上遇見他的夫人。她假意讓我去指點她女兒的繡工,實際騙我進府。把我關在一個廢棄的房院,逼我說出鄭家的秘密。”
“秘密?”懷章道,“什麼秘密?”
盧娘子搖頭:“我怎麼能知道?隻聽她們說是幾本書。你知道的,你爹和我很少見面。他有什麼書,我怎麼會知道?”
“他們打你了?”衛衡想檢查盧娘子的身體,可自知不妥,隻能問盧娘子自己。
盧娘子搖頭:“沒有。說要對我動刑,我又不傻,他們動手前,我編了幾句謊話騙過去了。”
“那你怎麼逃出來的?”
衛衡想象不出來。
如此軟弱的盧娘子,怎麼從那深宅大院中跑出來。
他太後怕了,若是有個萬一,他不敢想......
“我,”盧娘子咧嘴一笑,“我鑽狗洞出來的!”
她看向衛衡:“衛相公不是說過,狗洞如果不管,隻會越來越大。賊人摸進來就不好了。”
衛衡也笑了。
那是他剛住進來。
有幾個白天,很是檢查了一下院牆。
把酥爛的磚和屋頂破了的瓦片都換了好的。
那個時候,盧娘子忽閃着單純的眼睛問他:“牆又不倒,換那磚做什麼?”
衛衡指着牆根的磚道:“磚已經風化了,一碰就掉渣。要是野狗發現,就會刨個狗洞。洞大些,怕是賊人就摸進來了。”
盧娘子繼續道:“多虧有野狗,我,我進了賊窩,也能鑽狗洞逃出來。”
懷章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娘。
盧娘子好像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娘了。
從前的鄭夫人,總是端莊的。
家宴時,有人誇獎她生了一雙好兒女。
她總是垂首一笑:“上天眷顧罷了。”
那個時候,懷章不喜歡自己娘。
她總是那麼謙卑,那麼柔弱。
他想,若是沒有爹,他娘不知道要過什麼樣的苦日子!
可如今,真的沒有爹了。
鄭家都沒有了。
可娘還過的很好。
她能掙錢養活自己,養活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能學做湯餅,胡餅,荠菜羹。
能把乞丐一樣的葉兒養的胖嘟嘟。
甚至能從賊人手中逃跑。
狗洞?
縱然韓信能受胯下之辱。
自己這樣的公子是怎麼都鑽不了狗洞的。
單從這一事,懷章就看出來,娘比自己強。
她不會端着架子守着身份,眼瞧着厄運到來。
也不會哭着等一位英雄的降臨。
她就是自己的英雄!
衛衡此時也這麼想。
他一直以為盧娘子需要自己。
她一個弱女子。
肯定是要靠着自己過啊!
掙錢會遇到壞人。
鄭家會招來壞人。
沒有自己,她可怎麼活?
今天他才知道。
沒有自己,她一定也能活。
也會活的很好。
她不是富貴人家嬌養的花。
無人侍弄就枯萎了。
她是野草一般堅強的人。
她和自己一樣,不好輕易低頭,輕易認輸。
更不會向命運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