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盧娘子突然想起來:“你可知道,你祖母她們,下月就可出獄了。”
懷章知道。
夫子突然讓他下山回家,他原本心中疑惑。
剛一進城,就遇到了等着他的李蝾。
李蝾一番話,讓他明白了。
祖母要出來了,沒有落腳的地方。
想他這個孫子想想辦法。
李蝾态度和藹,滿眼的孺慕之情。
先是誇贊了懷章品性堅毅,困苦之中不忘苦讀上進。
後又與他懷念他爹鄭知禮。
言雲他爹如何看重他,屬意栽培他。
複又感歎可惜他爹死得時候他太小了,未及給他鋪路便撒手人寰。
左繞右繞,終于說起他祖母如何心愛他,如今即将出獄,天寒地凍,無處栖身。
懷章遇到親爹的好友,原本心中歡喜。
這一番話聽下來,柔軟的心已經如石頭堅硬。
他抱拳一禮:“多謝李世伯與我說起我爹。遭逢不幸,我心凄然。爹爹再如何,死的時候還是将軍,葬禮隆重。隻可惜我妹妹錦繡,死在那不見天日的牢裡,如今屍骨也無處可尋。清明寒食,連個祭奠的地方都沒有。世伯掌管大理寺,手下人都聽您的,侄兒鬥膽,求世伯提侄兒問上一問,錦繡的屍骨可有尋回的可能?”
李蝾一滞,心道這孩子跟着盧娘子久了,也不好對付了啊!
當年他忙着上下應付,拖延這個案子,沒關照過牢裡的鄭家人。
他想着,鄭家在京城也有二十年的經營,總有些舊友人脈,在牢裡不至于如何。
沒想到偏偏還死了一個!
還是太後眼前那個紅人死了!
聽聞消息,他讓屬下草草把鄭錦繡埋了。
隻怕消息傳到太後耳朵裡,拿自己問罪!
本就心有愧疚,如今懷章問起來,他一個年近五十的人面上也不好看。
他支支吾吾道:“這......伯父隻能去打問打問,不能保證一定能找到。”
懷章深深一揖:“侄兒多謝伯父!聽我娘說,伯父與我爹是好友,我爹娘的和離書上,您也是證人。侄兒還要謝過伯父,替我娘拿出了和離書,讓我娘和我早得自由。依着我爹的和離書,我如今已經改姓了盧。”
李蝾哪裡不明白懷章的意思。
這幾日他問了這個托了那個。
崔家早不過問鄭家的事了。
鄭家嫁出去的姑娘,不是太遠,在外地,就是顧着夫家,不想摻和進這事裡。
如今唯一鄭家的兒子鄭懷章正大光明說自己已經改姓盧了,那就更沒有接納鄭老夫人的可能了。
他心生失望,也就擺擺手回去了。
鄭懷章看着李蝾的背影,在心裡告訴自己:今後無論鄭家富貴還是貧窮,都與自己沒有關系!
他這個鄭家子孫,還真就不管鄭家了!
聽着盧娘子這一問,懷章更緊握着盧娘子的手道:“我聽說了。祖母能順利出來,孩兒替他們高興。隻是孩兒如今已經不是鄭家人了,近日學業繁重,孩兒就不去打擾祖母了。”
盧娘子訝異,這孩子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對上盧娘子探究的眼光,懷章不想多說有關鄭家的事。
隻報喜道:“這個月孩兒考了第二名。如今孩兒的成績穩定,除了還考不上第一,拿前三是沒問題。娘也不用給我攢束脩了。”
說着看向盧娘子的手。
看着盧娘子纏着紗布的短短的小指,懷章緊張道:“娘你手怎麼了?”
盧娘子倏地抽回手。
可懷章已經看見了,也不能瞞着,隻好道:“前幾日遇到點危險,指甲斷了。”
她不敢讓懷章知道是李珍娘拔了自己的指甲,怕懷章怨恨衛衡,隻幾句帶過。
懷章捏着盧娘子的手,想看看紗布下面是什麼樣。
盧娘子急着往回抽手:“好的差不多了,剛上了藥,拆開還得換藥,太過浪費!”
懷章聽了這話,不堅持了:“娘說的是。好在如今爹有俸祿,娘也不用日日辛苦做繡活了。”
盧娘子點點頭:“說的是,娘也能歇一歇。”
葉兒在旁邊巴望着,等娘和哥哥說累了,自己好和哥哥說幾句話。
看他們不怎麼說話了,她湊上去:“哥哥,我給你繡了個荷包。”
葉兒自從學會繡荷包,一個月給懷章繡兩個荷包。
懷章不戴還不行。
他看着葉兒獻寶一樣捧過來的荷包,不敢露出為難的表情,隻笑道:“葉兒真乖!這個也繡的好看!”
葉兒笑嘻嘻道:“哥哥換上!”
懷章看着自己那嶄新的荷包,悄悄在心裡歎口氣,還是依言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