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才感覺宿舍離得近就是好。
将幾件薄衫褲襪放進洗衣機,等晚上一起洗,代瀾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準備把原先沒放出來的生活用品布置一下,突然發現靠牆的位置有些污漬,她想也沒想就要抽紙巾擦擦。
不過剛要伸手夠到紙巾,餘光卻看見先前搞衛生的抹布就被挂在角落的黑色架子上。
用紙巾不如用抹布環保。
代瀾幾步過去就掀了那張縫了卡通大貓的抹布,然而下一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過三十厘米距離,幽深黑的鏡頭直直對上她的臉頰,将瞳孔所有震動和無處躲藏的愕然鎖進跳動的紅色光點。
被窺視或無法藏匿的壓迫感先沒過代瀾的理智線。
“這個……它……”她下意識做吞咽動作,毛巾攥在手心,隔着布料,指甲在護掌套上悄無聲息剜下一道極淺的痕。
“啊,這個,節目組的攝像機呀。”身後窸窸窣窣,話裡寬慰卻解不開代瀾半分莫名其妙的焦慮,說話者幾步靠近,她想轉頭,卻發現脖頸僵硬不能動,像被鑄了鋼鐵,連着脊椎一路往下,隻能不自然地轉身。
纖細手指從她手中抽出毛巾,代瀾沒握得它太緊,指節隻是用力圈着,在毛巾離開後立馬成拳,垂下又藏在身後。
宋汝然熟練地重新蓋好鏡頭,又交代了句“别擔心,他們會剪掉的”才回床上繼續玩手機。
代瀾坐回床邊,僵硬還在,隻是瞬間念頭擁擠,堵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禮貌的面具替她撐起混亂外的屏障:“不好意思,我有點大驚小怪。”
這種攝像頭在綜藝裡很常見,着實是自己反應太大,她會覺得我見識少嗎?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焦慮。
焦慮到,産生軀體反應。
“啊?什麼?”宋汝然給手機插上電,回頭再看代瀾時捎了一抹笑:“嗐,這算什麼大驚小怪啊,你沒接觸過感覺突然也很正常啦,我之前也感覺怪不好意思的,慢慢習慣就好!”
代瀾應聲,在沉默中将方才中斷的衛生弄完才終于讓自己坐下。
……
坐下不及三分鐘,她又起身:“汝然,我出去打個電話。”
“去吧去吧。”
直到木門沉重關上,她才将左手擡起。
大拇指指甲與肉之間,被她狠狠撕了個長口。
都說十指連心,但這種程度的撕裂對代瀾來說早就習以為常。
四指掐住拇指,卻不為止血,反更讓血肆意湧出,鑽進指縫,貼合指紋,她臉色不變半分,麻木到底。
好像現在隻有安全通道一個選擇了。
沒有攝像頭,也沒有人,可以暫時逃避的地方,她往那裡走。
安全通道的門很重,她幾乎是右掌貼上冰涼的同時肩膀也撞上,借這股勁打開逃避的歸宿。
隻是意外比期待來得突然,預料中空蕩的避難所裡竟然還有一人存在。
代瀾的視線落點從下掃上。
白色運動鞋的主人也猝不及防,腳尖猶豫着撤退可惜隻能卡至台階根。
接下來是熟悉的運動裝,随着人的站起發出慌張而細碎的摩擦聲,手機瞬時息屏擺手往後躲。
站在台階上的男人高出大截,代瀾不得不将頭昂得更起。
何子遊原本平和斯文的臉似乎有些燒,也盡力按捺私密空間被突然打破的慌亂。
在這連空氣都被玻璃窗阻隔流動的靜谧空間裡,代瀾清晰捕捉到作為歌手的他,開口第一個字微妙的變形:“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