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搖搖頭:“四十多啦。”
蘇心暮心下疑惑,與渡橋對視了一眼。
“請問大娘,這招魂的法子,又是怎麼在鎮上傳來的呢?以紙紮人招魂,此法着實難得一見。”蘇心暮問道。
“是鎮長說的。”
“鎮長?”
“還是前些日子一位京城來的亭長告訴我們鎮長的,我們才操辦上的。那個亭長可是個有見地的大官,聽人家說,這位亭長在京城裡見慣了這檔子事,于是我們就依京城人的法子,才在門口擺上了這紙紮。”
婦人言畢,又深深歎了口氣。
蘇心暮了然,難怪深夜敲門能敲醒一條巷子的人,開門的那些人家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夤夜等待着失魂之人的歸來,也難怪,剛剛進門的時候,婦人會問少年是否是掌事的人回來了。
“大娘,舍妹略習過醫術,懂得些診病的道理,不知道可否引舍妹看上您家掌事的一眼?也好讓您安心。”
蘇心暮按照早已和渡橋商定好的話術說道。不出意外,婦人點頭答應,随即引二人進入内室。
來到床前,蘇心暮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離魂之人。
如婦人所言,她家掌事的面如土色,雙眼緊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蓋着一條薄棉被。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他輕微的呼吸。
蘇心暮屏住呼吸上前,輕輕搭上男人的腕部。男人的皮膚如同冰一樣冷硬,幾乎不像活人。他的脈搏仍在,隻是已經很微弱了。
蘇心暮沖渡橋使了個眼色,渡橋随即上前,從衣下摸出佛珠,悄悄靠近男人的身體。蘇心暮則挪步擋在他與婦人之間,避免讓婦人看到。
渡橋停頓片刻,在幕籬下微微搖頭。蘇心暮心領神會,靠近上去,湊在幕籬旁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大娘,您家主事的的确是失了魂魄,不過幸好他的經脈完好,并無大礙,改明您請個大仙來,給您家掌事的招招魂,他一準能醒過來。”
蘇心暮看着婦人,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名叫阿纓的少年在一旁看着,目光冷漠。
蘇心暮安慰着哭泣的婦人,阿纓則一聲不發,沉默着撥動蠟燭的燭焰。察覺到蘇心暮的視線之後,他擡起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離開,收拾床鋪去了。
似乎方才二人與他娘親的談話一點也沒有引起他的重視,仿佛丢了魂的人不是他的親爹。
夜已深了,星子墜入了西方夜色更深處,再看不見。婦人留下了給二人過夜的寝具便回了裡屋。臨睡前,阿纓遞給了蘇心暮一盞燭火。
而在他轉身離開之前,他低下頭,輕聲嘟囔了些什麼。
“都是假的。”
蘇心暮聞言,與渡橋面面相觑。
渡橋的手輕輕掀開幕籬一角,伸出的腕上佩戴着他的佛珠,其中裂痕最深的那一顆,仿佛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召喚一樣,正一下一下地震動着。
白色的佛珠輕輕磕碰着周圍的珠子,在靜夜之中,發出仿佛碎珠落盤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