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媒。”
林異懶散地回道,對此已然司空見慣。
“這些個東西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法術,就能離散人的魂魄,被離魂的人也唯有憑這些才能重新聚魂。”
“魂媒?”
“就是曾經寄托着人們強烈情感記憶的媒介,人們的思想關于這樣東西曾産生過激烈的交鋒。因為曾經連結過來自雙方的強烈情感,物體之給之予已然被貫通,因此或許可以作為離魂的媒介,或是為臼人複魂。”
林異從賬本中抽出一張契約,沖蒙雲揚了揚。
“這可是征收田稅的證明,那些村人也是因為它而失蹤的。”
“那附魔杵呢?它不也能抽取人的魂魄嗎?”
“那種法力強大的法器能有多少?更何況能做到這點的又不止有這些法器,我隻想試試,若是有了這些魂媒,即使沒有附魔杵,我能不能做到同樣的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要将誰變回人?”
蒙雲察覺到他話裡有話。
“從這裡被帶走的人。”
林異伸出手指了指地面。
“被帶走?”浮光想起那些失蹤的人,“你是說被帶走的那些村民?”
“不……”蒙雲蹙眉,“他說的是,無鋒宗的門衆。”
林異笑了,神色看上去愉悅多了。
“蒙閣主真是眼明心亮。”
他在“閣主”兩個字上咬了重音,似乎暗含諷刺。
“門衆?可他們不都死了嗎?”
林異笑而不語,似是沒有再解釋的必要了。
“接下來,該讓我試試這些魂媒的作用了。”
林異打開手中的香爐蓋,那種膩味的香氣再次濃郁起來,圍在他身邊的臼人如饑似渴地湊了上去,貪婪地吞咽着那種刺鼻的香氣。片刻後,那些臼人仰頭嚎叫,紛紛朝山下沖了出去。
“東園把他們都帶去了哪裡?你到底想做什麼!”
林異站直身子,看向蒙雲,眼神裡有陰鸷而忍耐的神情,他一個字也沒說。
浮光後退一步,她忽然很害怕眼前這個男人,他現在的樣子仿佛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宛如地府裡爬出來的勾魂使者,再看他一眼就要被拖進地獄。
“你如果真想知道,就到這兒來看看吧。”
林異從衣内掏出一個金屬小球,朝蒙雲抛了過去。
蒙雲接過小球後看向上面刻着的文字,忽然臉色大變。
“去看看吧,我等你。”
林異冷笑着坐回了馬車上,那些散發着灰煙的臼人手腳并用地爬回車廂,林異捧起了那個小香爐,一陣詭異的香氣冉冉升起,車廂下随之湧出濃密的黑煙,很快湮沒了那架馬車,無馬的車廂仿佛被莫明的力量拖拽着,憑空消失在了煙塵中。
杜宇灰頭土臉地在巷道之間奔跑,她已經取回了自己藏在山上的劍,但是現在她用不上,索性就背在背上在村子裡來回奔跑。
她發現了臼人是沒有自己的意識的,那些被變成臼人的村民們已經不認得她了,就好像是被人操縱了一樣,和自己的師父如出一轍。可是她現在找不到師父了。
一個時辰之前,她還在無鋒宗,剛給師父找來換洗的衣服,再次回到寝屋的時候,發現師父已經跳窗逃走了。
恐懼逐漸攥緊了杜宇的心髒,師父又要變回那個六親不認的癫狂模樣了。
她顧不上去找師姐,急忙循着師父的蹤迹下了山。百遊的村民對師父恨之入骨,絕不能讓師父落到他們的手裡!
可當她趕到村裡的時候,情況比她預想得還要糟糕。
村裡所有的人都變成了臼人,他們在往村子中央走去。杜宇爬上了矮牆,隐約看見村中央立着一個如墨錠一樣巨大的石臼。那是村人們前往的方向。
杜宇忽然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那個會把人變成臼人的東西。
就是它!
杜宇心急如焚,她沒法攔住那些村人,她也很害怕,因為不知道把村民們都變成臼人的人躲在哪裡。她不敢貿然出頭。
可是下一瞬,她在人群裡看見了韓離。
韓離和其他村人一樣,渾渾噩噩的沒有神識,麻木地向石臼走去。
“師父!”
杜宇顧不得躲藏,她跳下矮牆,向那邊沖了過去。
她剛趕到村中央的空地時,一股莫名的力量迎頭撞上了她,像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撞到一樣,她摔倒在地,與此同時,她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在哪兒……
她在哪裡?!
找到她……
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湧入腦海,杜宇眼前出現了一輛燃燒着的馬車,周圍是一片刀山火海,馬車前麻木地站着一排人,他們的脖子上拴着鐵索。
一個女人站在那裡,她拽着手中的鎖鍊,将那些人如豬狗一般牽上了車。
杜宇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她很想逃開,但是做不到。
那個女人轉過身,她的臉上戴着一副面具,上面畫着猙獰的異獸,她身着綠色的曲裾,濃密的黑發垂至腰迹,松松地挽着一個結。
女人的懷中抱着一面銅鏡,當她看向杜宇的時候,同時轉動手中的鏡子,将鏡子背面對準了她。
就在這時,杜宇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她回過神時,眼前隻餘下袅袅黑煙,仿佛紙錢燒成的飛灰,餘光能看到一道星火。
再清醒時,杜宇發現自己癱倒在地,眼前的臼人正在一個個爬進石臼。
“快停下!”
杜宇大喊一聲,她急忙起身去攔,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又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