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把他們推進來就跑了,對中年男人的說辭是:“我在路上撿到了這幾隻奇怪的人!”
“那能叫‘撿’嗎?!還有!‘隻’是什麼量詞啊!不懂不要瞎用好不好!”
炳燦對着小男孩的背影就想喊這麼兩句話,可礙于面前這個嚴厲的中年男人,想到自己保不齊命就得交代在這裡,還是裝乖巧閉上了嘴。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背對着他們在竈台前搗鼓着什麼,屋内油煙味、柴火味濃郁,嗆得紀凜燭咳了兩聲,二人卻還是沒回頭,也不說話,隻眼神交流。
地面上還打着仗,黑寂軍馬上就要潰不成軍了,這所謂的“地下城”較深,聽不清地面上的動向,炳燦心急如焚,耐不住性子要開口,“請問……”
突然,中年男人女人齊轉身,一人手裡端着一架模樣誇張、威力極高的機關槍沖着幾人,“舉起手來!”
吓得阿盼一激靈,玄烈努力保持理智,想到事情果然沒有這麼簡單,妥協地舉起了手。
“你們,是潼氏的人?”中年女人小小身軀舉着如此大一把槍,紋絲不動,眼神比一邊的男人還要陰戾幾分。
玄烈他們本就是從戰場下來的,颠簸的心還沒有這麼輕易地歸到原位,他們做好了準備,呈投降式的手下一刻就能迅速拔出武器來。
玄烈搖搖頭,“不是,我們是舜氏的人。”
本以為對方會再無二話地開槍,誰成想那女人竟懷疑着緩緩放下了槍,“舜氏?永璃島的舜氏集團?你們怎麼會在這?”
幾人也納悶。
不應該把我們看成敵人嗎?
玄烈在對面兩人的目光裡也輕輕放下手,“我們來這參加比賽,但是潼氏的人突然發動進攻,地面上現在正在打得不可開交。”
男人也放下了槍,“你們舜氏的老總是誰?”
“二十年前是老董事長舜延,近幾年是舜停,前段時間有變動,但實際負責人是舜延的女兒,舜真。”
男人向女人點點頭,“和情報一樣。”
女人笑眯眯地收起槍,神情完全像換了個人,“你們是客人,請坐吧,吃頓便飯。”
“不是,”向繁森搞不懂了,“這裡也在潼氏的勢力範圍,你們不應該是潼氏的人嗎?不應該……把我們當敵人嗎?”
女人無聲地轉身繼續捯饬着飯菜,男人拖出闆凳招呼他們坐下,“要說敵人,也應該是拿潼氏當敵人,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幾十年前潼氏出兵暴力占領了這裡,我們原本是獨立的島,他們暴虐屠殺,讓我們屈服,但是我們沒有,活下來的人逃到了地底,跟蛆一樣不見天日地活着……”男人咬牙切實,字字昭示着他們對潼氏的所作所為恨之入骨。
“我們不能等,”玄烈沒有坐下,“潼氏分分鐘要打到永璃島,我們是想問,古珈山在哪?”
聽到這裡,女人端着碗盤的手一頓,“古珈山數十年前就被潼氏蕩平了,你們找那山做什麼?”
玄烈卻沉默了,他不知怎麼開口,直接說是要找二十年前舜氏最機密的資料?他這才發現,舜真其實什麼都沒有說,最有用的信息,隻不過是一隻載不了多少人的小小氣墊艇,縱使他們得到了又能怎樣?自己偷偷離開嗎?可那些仍在水深火熱裡戰鬥的舜氏的人呢?
沒過一會,熱氣騰騰地飯菜滿滿當當擺滿了一桌,阿盼口水狂飙,他們都走不動了。
“吃吧吃吧。”二人熱情滿滿。
向繁森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大大咧咧坐下了端起飯碗,但玄烈依然不動,連帶着旁邊幾個機器人都不知道該坐還是不該坐。
“你們怎麼不吃呀?”
“他們不吃,”向繁森滿嘴流油,“他們是機器人,不用吃。”
“機器人!”女人驚呼,她直直看着玄烈,片刻,放下筷子起身翻箱倒櫃去了。
半晌,女人拽出一張壓箱底的照片,放在燈下,比對着玄烈,又看看照片,表情愉悅。
“是你!”女人興高采烈地舉着照片,并眼眸發光地望着玄烈。
“什麼是我?”玄烈無措道。
女人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當年我們受到侵略時曾經向永璃島求助,他們同意對我們施以援手,而這個援助計劃就是以古珈山命名的,你們二位就是被派來秘密幫助我們的,我竟然沒認出來!”
女人将與照片摞在一起的一本破舊的書鄭重地遞給玄烈,“我在這裡一直守着,隻盼有機會能把這本書歸還給你。我,我還以為至少得等到我孩子的孩子那一輩了……”
拿到那本書,紀凜燭先激動地放在手裡來回看,可她很快又愣在了原地。
“為什麼,隻有半本?”紀凜燭呆呆地問。
玄烈拿過那本書,的确,書在第二百七十七頁斷掉了,後面有暴力撕扯的痕迹,中間幾頁也被撕得亂七八糟。封面折了個大角,署名處除了一個“程”字完好,其餘字包括标題都被黑色油漆筆塗得一塌糊塗。
男人女人似乎害怕幾人責備,連忙解釋這本書到他們手裡就已經這樣了。
紀凜燭很是心痛的樣子,但她很快收斂起情緒,把書認真收起來,“沒、沒事,當務之急是先離開,回去再說别的事……”
女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意識到氣氛不對,便興奮地把照片塞到玄烈手裡,“看這個!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們,我……”
照片老舊到已經褪了色,面對鏡頭站着兩個男生,一個笑得開心,一個抿嘴淡笑,他們并肩站在一大塊礁石上,腳下浪濤拍岸,陽光渾濁,雲彩密布,後方遠處的天上展現着陰郁的可怕漩渦,連接着天空的是海上龍卷風奇觀。
内斂的男生是伏策,大笑的男生則是黑色頭發的玄烈。
“天啊!玄烈!這是你!以前的你!和伏策!”炳燦興奮地拍打着玄烈。
“對了,今天早些時候,照片上另一位來過,”女人接着說,“他提起當年在這裡留有一艘氣墊艇!”
一聽到有了逃生工具,炳燦等人高興地要跳起來,唯獨玄烈還陷在手裡的照片中。
這是什麼意思?朋友?海上龍卷風?
永遠纏繞,永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