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青鳥有些疑惑。
顧一弘隻是笑笑說:“拿紙筆來,我寫封信。”
等顧一弘腿好了些,能下地走動了,其實也兩周過去了,但說實話還有些吃力,所以他在這幾周也隻是偶爾參加一場操練。
穆子期去了西涼的消息倒是沒幾人透出來,隻是沒見到他帶兵了,想來也是保密性極高的任務。
所以顧一弘很清楚,就算自己剛立了功,此刻在軍營裡的地位是比不過穆子期的,更不用說穆子期之上世代層疊的北疆世家。
哪怕穆家曾有恩于他,他也知道穆子期的大伯曾拍着桌子,指着顧子殊的鼻子說:“太祖皇帝在時,北疆隻知‘穆家軍’,那個時候顧家怕是連個軍前擊鼓的地位都沒有,怎麼這北疆現在成了你顧家的天下。”
顧家既非王爵,也無封地,領兵之權實際上還握在監軍手中,想什麼世襲罔替?
這就意味着顧明然就算能借着顧子殊平定北疆之亂的地位拿到統帥,底下人仍然不會服從,顧子殊這個位置,誰都想坐。
但是皇帝想要顧一弘坐。
“顧家,總比别的什麼家好一點。”皇帝坐在禦書房的書桌後,擺着手。
“當今北疆世家分立之勢從未如此明顯,父皇擔心顧家一家獨大,這顧家已經是做不到了,若不希望還有什麼别的家來,這北疆帥位大可以撤了。”
“趙子安!你可知你在說什麼!”皇帝一拍扶手,站了起來,狀似震怒。
趙聞朝背後,趙雲昌立刻俯下身去磕頭謝罪,但他還是雙手作禮埋頭說到。
“顧家已經不是十年前的顧家,北疆碟子送來的消息和我們所料想的大相徑庭,雖說北疆立帥是太祖年間就傳下來的規矩,但規矩是可以變的,北疆若能自己制衡,何必挑個尖讓各家争霸,忘父皇明辨。”
皇帝的語氣已經和緩下來:“北疆那邊的消息也不能盡信,而且現在紛亂又起,沒有個主事的……”
“顧帥還年富力強,至于北疆……”趙聞朝終于俯首叩頭下去:“兒臣願前往查看。”
出了禦書房殿門,趙聞朝終于舒了一口氣。趙雲昌自背後走到和他并肩,“哥,北疆苦寒。”
“我去的時候多帶幾件衣裳。”
“不是這個,那邊這些日子也亂得很。”
“有你這個東宮在,我也安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就,非去不可嗎?”
趙聞朝笑着走下長階:“不是非去不可,隻是,我想去罷了。”
禦書房中,皇帝背後的屏風裡走出個年邁的老者,仔細一看,正是當今三皇子的老師,也是二皇子的開蒙講師,齊鈞德。
“剛剛他那番話你也聽了,你覺得誰該入主東宮啊?”皇帝盤了盤手中的茶杯。
“三皇子已有明君之德,二皇子卻是大才,有兩位皇子如此,實屬我大梁之幸。”
皇帝笑了笑,說:“先文帝仁慈,儲君之事遲遲未斷,不料一日撒手人寰,各王入京,血流成河,朕膝下皇子不多,卻也勞駕先帝囑托‘早立太子’,既然這麼說,那你先幫朕拟封旨意,就等子安歸來後召發。”
“吾皇聖明。”
趙聞朝那日倒是按時回了府,旺福端上今年新上的茶,明前江南新快馬加鞭送上來的貢品,自然是佳品。
旺福端詳到主子此刻喜上眉梢的心情,自然也放心了下來。前日北疆送了封信過來,是顧公子寄過來的。他不知道顧公子在信裡說了什麼,但主子看了信以後就在謀劃什麼,今日進宮怕是有了成果。
“我打算到北疆去。”趙聞朝說。
旺福立刻由喜轉憂:“殿下……”他自知勸不動:“那奴才……”
“我正要和你商量這件事,你不必随行與我一起去,我在京中有些事情還得拜托你。”
旺福的臉更顯哭喪了。
京城到北疆去,依照皇子的陣仗,需得二十餘天,皇帝頒了旨意,二皇子趙聞朝監軍北疆三大營,那必須要有皇子儀仗入疆。
“但我本人又不必在這儀仗上。”趙聞朝笑笑,看着坐在馬背上的顧一弘,一掃一路奔波的疲累,這樣說。
顧一弘是聽說了趙聞朝要來的風聲了,但理論上還有五天他才能到這裡。
于是,在今日操練回營時,回去的路上,他乘着馬,在綠茵覆蓋的小丘,邂逅了一個背着夕陽的熟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