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微顫似乎回應,齊屬笑笑面朝舟淩一拜,看向厲子饒卻是微頓,他垂下眼看不清神色,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什麼。
良久他彈了彈劍身,傾聽着叮鈴悅耳的聲響,擡頭,那道天光照進褐色的眼瞳,他喂歎一聲閉上了眼:“陽光,真溫暖啊。”
劍刃貼在脖頸,他對着兩人微微點頭:“兩位,後會無期。”
藍色血液順着劍尖滴落在地,滴嗒一聲像是誰悲哀至極的一滴淚。
一線錄吸收了鑄劍人的全部,漆黑的劍身逐漸映出沉重的紅,它劇烈顫動着,在空中橫沖直撞,擊碎了好幾根石柱。
舟淩歎息一聲,拍了拍厲子饒:“去吧,将它帶回來。”
厲子饒抹了抹眼睛重重點頭,他張開手,躁動不已的一線錄瞬間安靜,慢悠悠地飛到他身前,他對着劍柄吹了一口氣,灰色的霧從前向後掠去,直至脫離劍尖,化作空中的一捧塵埃。
厲子饒握住劍柄,劍尖抵在地面砸出一道痕迹:“姐姐,它回來了。”
舟淩揉揉他的頭,轉過身看向玩家:“你們還好嗎?”
玩家們扶起昏迷的同伴,點點頭。“還好,這就是一線錄?”
“對,它就是一線錄,一線生機,昭錄通天。”
看到他們疑惑的視線,舟淩解釋着:“這是它名字的由來。”
榆次祥攙扶着周行海靠在一邊:“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一線錄,是不是說明我們可以離開了?”
舟淩沒有答話,目光越過玩家看向了遠處的森林。
轟隆的巨響打碎了片刻的寂靜,榆次祥反應極大,拖着周行海幾乎跳到廣場中央。
周行海嘶了幾聲:“怎麼了?這道聲音你聽過?”
榆次祥冷汗直流,想起了那個時候被追殺的恐懼:“對,那是一個大家夥,我被它追着跑了很久,直到跑到一片沼澤地,它才消失不見,沒想到居然還能碰見。”
顧亦憐瞥向厲子饒手中的劍:“它是為一線錄來的。”
榆次祥啊了一聲:“糟了,那我們該怎麼辦?那東西的破壞力可不是開玩笑的,分分鐘就能将這裡夷為平地。”
舟淩說着:“不用擔心,有一線錄在,它傷不到你們。”
她從厲子饒手中取過劍,走到禁懸身邊:“姐姐,你能幫我嗎?”
禁懸看着她:“你想怎麼做?”
“借你的符文一用。”
短短幾十秒的時間,視線盡頭就出現了一道極深的溝壑,大量的泥土被藏身在地底的東西掀飛堆在了兩邊,沿途的一切都在這股力量中灰飛煙滅,溝壑蜿蜒伴随着有如雷鳴的轟隆聲急速朝這邊沖來。
玩家們隐在暗處嚴陣以待,厲子饒也被吩咐着躲在一旁,眼看着那道溝壑越來越近,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聚集在入口處的兩道身影上。
成敗,隻在此一舉。
溝壑在湖邊停了下來,轟隆聲卻久久回蕩在這片天地,突然,水面劃出一道波紋,隻停頓刹那,便如離弦飛箭激起百尺高的水花。
舟淩扭頭微微一笑:“它來了,姐姐,幫我。”
她提着劍縱身一躍,金色的符文在腳底凝實,她踏着一個又一個符文,轉瞬躍到半空,湖面暗流湧動,無比巨大的漩渦中終于出現了它的身影。
它不似世間萬物,周身燃着的火焰就連水也無法熄滅,湖水沸騰升起的霧氣中,它仰天長嘯一躍而起,倒豎的瞳仁森冷至極,死死盯着妄圖淩駕深淵的神造之物。
血盆大口近在眼前,舟淩淡淡垂眼,如同那天做出身魂分離的決定一樣平靜,她微擡手臂,在怪物躍到頂點與她平視之時一劍劈下。
痛苦至極的嘶吼聲響徹天地,怪物在劍光中四分五裂,血,無盡的血從天而降,将湖水染得赤紅。
舟淩踏着符文落地緩慢擦拭劍身,殷紅的血終于被擦幹淨,她将一線錄放到厲子饒手中。
“姐姐......”厲子饒眼眶微紅,想說什麼卻見舟淩搖了搖頭。
“别哭,這是他留給你的,拿着吧,它隻會屬于你。”
厲子饒點頭,緊緊抱住了劍,或許對他來說,從今天起,這不僅是一把劍,還是他剛剛見面就再次分别的哥哥。
在他從死亡中新生,被神選中賦予職責之時,過往的一切都該徹底忘卻,他明白的,姐姐是這樣,他也該如此,但他就是放不下......
那個人怎麼會是别人啊,那是哥哥啊,是他找了許久的親人啊,可惜,他不記得他的樣子,隻記得他的名字,齊屬。
從前,他走在了哥哥前頭,而現在,一切都反了過來。
厲子饒垂着頭,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他無聲哭泣着,再次感受到了窒息。
舟淩輕拍着他的背,聲音是他無法忘記的溫柔:“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點嗎?”
厲子饒沉默着,揪住了她的衣袖如同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