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結界壁不會被擊垮。
我收回雙腿用雙手圈住,腦袋偏着靠着膝蓋上,右腳打着節拍、、、那夏油呢?比上次更加慘烈地見到了灰原的死亡,他會被摧垮嗎?
“不對。”夏油傑的聲音變得堅定,他斬釘截鐵道:“你曾經說過,理子那孩子會在我眼前死去。你改變了她的結局,但你并沒有付出生命。”
我打着節拍的腳一頓,這厮的反應速度也太快了。我當初就多嘴那麼一說,真的是,現在給自己捅婁子。
他看着我,定定道:“你在騙我。目的是為了讓我思考在不得不放棄一個同伴的時候該這麼做。”
“不是,”我搖搖頭,“我的目的是讓你接受同伴會死亡這件事。”
“我的确騙了你,天元沒有說過那種話。”
因為代價是什麼,我和天元都不知道。
夏油傑松了一口氣,他繼續追問:“然後呢?”
我繼續道:“但是夏油,你今天不能動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能動手,倘若你動手我就會攔着你。”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如果你今天動手,如果今天救下他們,會妨礙我的計劃。”
“……”夏油傑擡頭看向我,重複問道:“為什麼……”
“你不是很喜歡七海和灰原嗎……你們相處了那麼久,為什麼你能眼睜睜看着他們送死……又為什麼還要帶上我?”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冷靜地和我讨論他們的生死?”
我沒有回答,夏油傑也沒再追問。
收到田中定位消息後十分鐘,我們趕到了任務現場。因為添加了我的術式,所以結界是透明的。入目是一片森林,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
但咒術師能看見裡面流竄的咒力。
展開結界護住我們的氣息後,我和夏油傑一起進入到‘帳’内。一進入‘帳’内,看到的景色便立馬不同。大片大片折斷的樹木毫無規律地半倒在地上,以示這裡剛剛經曆過怎樣的惡鬥。
咒靈尖銳的聲音在不遠處,偶爾還有七海和灰原兩人簡短的交流。我在前面開路,夏油傑腳步沉重地跟在我後面,繞過幾顆攔路的樹幹,和咒靈一起出現的,還有大片大片被斬斷的樹木,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咒靈的攻擊是斬擊,場地很不開闊,倒在地上的樹枝也很容易絆住七海和灰原的腳步,所以他們倆看起來有些辛苦。
我走到倒在地上的一截樹幹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頭也不回地朝夏油傑說道:“就在這裡吧,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戰鬥。”
夏油傑沉默着在我身邊坐下,低垂着頭不發一言。
口袋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早在我趕到這裡之間,這次的輔助監督田中便開始聯系我。我一直沒接,他又發來簡訊說他們遇到的咒靈是一級的,不是七海和灰原現在能夠處理的任務,拜托我快點趕到。
光是看簡訊裡的錯别字就知道他此刻有多慌亂。
我依舊沒有接的打算,隻繼續緊盯七海和灰原的動作,專心觀察他們的戰鬥情況。
其實,七海和灰原很厲害。這是一級咒靈,他們隻是二級咒術師。正常情況下,二級咒術師隻能拖十分鐘左右,但截止目前。我看了一眼手機,他們已經對抗了二十分鐘。
所以,兩個人也稍顯狼狽。
我哪有那麼冷靜……
隻不過是支起虎皮的小老鼠罷了。看着七海和灰原這樣,我也很難受。
還有說不清的害怕。上次是手臂,那我這次改變結局又會付出什麼代價?會是生命嗎?還是另外一隻手臂,還是其他東西?
我甩甩腦袋将自己發散的思維拉回,瞥了一眼低垂着頭的夏油傑,開始轉播:“這個咒靈有一定的智商,嗯—大概在三歲左右。”
七海和灰原能對抗二十多分鐘,不僅是因為他們強、配合有默契,還因為……
“它發現了七海和灰原有一定的實力,不像普通人那般無趣。所以……它把七海和灰原當作玩具,”我頓了頓,看着他們兩人狼狽躲避的身影:“它在虐殺。”
“七海和灰原都受了不小的傷,躲避開始有些吃力,但咒靈……似乎還沒有盡興。”
“他們兩個的腳步開始有些虛浮。”
……
“咒靈的斬擊變迅速了。”
好幾次,我都以為他們會被擊中,快要出手的時候他們又躲開了。
我忍不住笑起來,很是滿意:“不愧是我帶出來的,躲避緻命攻擊的次數比我想得還要多。”
“你可以安靜一下嗎?”
夏油傑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沒回頭,繼續盯着七海和灰原的動作:“這你就受不了,那待會兒怎麼辦?”
夏油傑沒說話,但餘光中我看見他攥緊的拳頭。
遠處,七海被地上的樹枝絆倒,咒靈奸笑一聲,朝他發起了斬擊。他無力躲避,看起來也無心躲避,握着刀的手松開,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可灰原沒有放棄,灰原推開了他,像他曾經說的那樣,拼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夏油,快看。”
我不知道夏油傑有沒有擡頭,等我用術式護住灰原的時候,我隻在乎自己渾身被震得發麻的肌肉。
“前輩……”
顧不及七海和灰原,我反手将那隻咒靈控制住,掏出咒具給了還有些懵逼的咒靈最後一擊将它祓除。最後我拉起灰原,朝七海挑挑眉:“我都說了啊,你們是我很疼愛的弟弟。不要老是把我當成不靠譜的前輩啊,我也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懶。”
灰原捂住傷口問我:“雅次前輩和夏油前輩為什麼會在這裡?”
“比起這個,你們先去找田中做應急處理比較好。”
“話說,夏油前輩……”灰原指了指還坐在那裡的夏油傑,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你們先走,我和他還有點事情要說。”
等他們兩人攙扶着離開後,我又回到了剛剛的位置坐下。
夏油傑依舊低垂着頭,可能從始至終他都沒擡頭。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擡起頭,看向滿片的狼藉,苦澀道:“所以你今天帶我來就是為了讓我感受一下同伴的死亡嗎?”
我點點頭:“對。”
夏油傑回過頭看着我,神色晦暗不明。我坦蕩回望,繼續用平穩的聲音開口:“正如夜蛾老師說的那樣,很多咒術師都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面對同伴、摯友、戀人的死亡。”
“我隻知道這次,但下一次,我可能也來不及和他們告别,隻能在停屍房見他們最後一面。”
“上次的代價是手臂,這次的代價呢?”
話題轉得有些生硬,我有些發懵,呆滞了一兩秒才擺擺手随口否認道:“沒有代價。上次手臂是因為五條那個攻擊的力量太bug了,等我學會反轉術式就我的手臂就會回來。”
我伸出手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他被我拍得一抖一抖的,好像快要散架一般,我帶着笑道:“倘若有代價,天元會告訴我,她可是全知。”
“一點代價都沒有?”
“一點代價都沒有。”
“真的?”
“真的。”
“你沒有騙我?”
我故作悲憤地點點頭:“當然沒有騙你。”
我重複道:“沒有任何代價。”
夏油傑松了一口氣,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難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我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我跟在他身後朝‘帳’外等候的田中走去,一個腳印接着一個腳印,樹枝被踩得吱呀作響,像極了我此刻被捏成一團的心髒。
沒錯,通常情況下,在他們第二次詢問的時候我都沒辦法騙他們。因為在第一次的時候,我就沒想過騙他們。凡事總有例外,譬如剛剛說的‘代價’。
怎麼可能沒有代價。天元直白地告訴了我一定會有代價,可她也不知道代價是什麼。
我怎麼可能告訴他有代價。
回到高專後,七海變得很沉默,臉黑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容忍我‘寵溺’的目光。夏油傑要好一些,但很明顯,他的笑容有些牽強。
苦夏還是來了。
五條和硝子問過他,他笑着說沒什麼,隻是有些夏乏。
我坐在原地低着頭吃棒冰,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