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申澤的雙手白皙修長，指關節分明，和他的臉一樣精緻。
而他現在的雙手，依舊修長纖細，但褪去了大部分血肉，銀白色的金屬暴露在空氣中，帶着屬于這個時代的特色，比起雙手，更像一對殺人利器。
申潤談不上對人體增強有偏見，拜體内數量不少的植入物所賜，頭痛時刻困擾着他，痛徹骨髓。
這是與機械共生需要付出的代價。
甚至現在還出現了一種名為“賽博精神病”的精神疾病，義體侵蝕大腦産生的幻覺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殘忍嗜血的瘋子。
義體改造程度越高，患上賽博精神病的概率也就越大。
他從心底裡不希望申澤和自己一樣成為機械和網絡的奴隸，兩人還生活在一起的時候，申澤連腦機接口都沒有安裝。
因此，當申潤看見他手套之下的那雙銀白色機械手時，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滞澀。
“你...”
他拿起酒杯，猶豫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申澤循着申潤的視線望去，見他正盯着自己的雙手，解釋了一句，“啊，這個，工作需要，就換了。”
呼，還好不是因為出了什麼事故。
申潤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快。
察覺到申潤的表情變化，申澤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哥，你不高興了嗎？因為我進行了義體改造。”
“沒，不是。”
申潤急忙擺擺手，“隻是有些可惜，你原來的手很好看。既然是工作需要，那肯定要以工作優先...”
說着，他想起自己似乎還沒問過申澤工作的事。
“對了，小澤，你應該是大學畢業了吧，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申澤點了點頭，“嗯，讀的公共關系學，畢業兩三年了，現在在一家娛樂公司上班。”
“公共關系學？”申潤睜大了眼睛。
這是個什麼專業？
七年前申潤離開時，申澤正在面臨升學的困擾，原本以為他會在音樂或者編導之間做出選擇，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專業。
“挺好的。”申潤沒有多說什麼。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過小澤啊，你在那家娛樂公司裡的工作很危險嗎？”
申澤動作一頓，面露疑惑，“什麼？哥為什麼這麼問？”
申潤指了指他的那雙機械手，“亞蘭軍工的阿爾法-X，内置最先進的力反饋調節器，能發射七種不同口徑的子彈。”
出于職業習慣，在二人聊天的一小會兒，申潤掃描了申澤的機械雙手，上傳至神經處理器，通過網絡接入倉在海姆達爾龐大的信息庫中找到了對應的型号和性能介紹。
申潤語氣平淡，臉上沒有表情，“什麼樣的公司需要員工裝配軍用義體？”
“是嗎？這是統一配發的，如果哥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這是軍用義體。”
申澤藍色眼睛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球，此刻他眼中滿是驚訝，似乎是真的對這雙手的情況一無所知。
申潤眯起雙眼，他能感覺到申澤對自己有所隐瞞，但兩人重逢才不到兩個小時，現在過于關注申澤過去的生活，追問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似乎有點不合适。
他歎了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小澤，現在時局動蕩，如果工作環境不好的話，就考慮換一份，哥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知道嗎？”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
申澤轉過身，擡起胳膊圈住申潤，将頭靠在申潤的肩膀處蹭了蹭。
申潤渾身一僵，怎麼又抱我？
申澤的頭發分了兩層，額頭上的小卷毛蹭在他的頸窩處，申潤本就敏感，被他這麼一鬧，感覺全身都很不自在。
抱着想要和弟弟重新親近起來的想法，申潤強忍着不适，沒有制止，任由申澤在自己脖子上蹭來蹭去的。
“哥，你呢？”
申澤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反問一句。
申潤心中咯噔一聲，終于要來了嗎？
他思考着編一個什麼的謊言，緊張到額頭冒汗。
“這間酒吧是你的店嗎？”
申澤唇角帶着笑，隻是問了這麼一個普通的問題。
申潤眨了眨眼睛，有一瞬的慌神，忘了回答。
“哥？”
“啊啊，是，沒錯，這是我的店。”申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在這樣的地段買下一間這麼大的酒吧，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那倒也沒有。”申潤笑了笑，“聖格蘭奇真正值錢的地段是橋那邊的白塔區、橡木區，翡翠灣和它們比不了。”
單是城區的幾個入口都有不死鳥的裝甲士兵把守這一點，就注定翡翠灣不會成為傳統的鬧市區。沒有通行證，或是沒有翡翠灣本地人帶着，連踏進這裡的資格都沒有。
薩姆，或者說他的兒子約蘇亞，對這片城區的掌控欲極強，也正因如此，才會有“海姆達爾”這樣一個監控全城的情報組織存在。
想到這裡，申潤突然意識到一個被他抛在腦後的問題，“小澤，你怎麼會來聖格蘭奇，還進了翡翠灣？”
這裡可沒有能被稱為娛樂公司的地方，有的隻是制作和走私違禁幻舞碟片的地下作坊。
申澤松開環在申潤腰間的手，轉過身面對着他，“出差。”
他臉上挂着乖巧的笑容，眼睛彎彎的，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是蝴蝶的翅膀。
真好看啊...
申潤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觸碰這份美好。
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的手已經貼在申澤臉頰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申潤急忙收回手，卻被申澤一把抓住，重新放回了柔軟的臉頰上。
“哥，我...”
申澤正要說什麼時，頭上纏着一圈圈白色紗布的遲雨在盧修斯的攙扶下走入伊甸，一進來就開始嚷嚷。
“師父！師父你在哪？”
吧台站着的潔德不耐煩的給他指了指方向，讓他趕快閉嘴。
遲雨無視潔德的警告，依舊用大嗓門叫喊着，“師父！我被你害得好慘啊！”
他在盧修斯的攙扶下緩緩向申潤走來，“那個城市遊俠我知道，您老人家又是什麼時候招惹的先驅者啊！”
申潤猛的從沙發上站起，用一個兇厲的眼神示意遲雨閉嘴。
遲雨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一向溫和的師父為什麼會這樣瞪着自己。
申潤環抱着雙臂，先是向申澤解釋自己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得到對方的理解後，他離開沙發所在的位置，走向遲雨。
“去樓上說。”
遲雨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
申潤走至他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弟弟在，别在他面前提工作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