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格蘭奇的雨短暫的停歇下來，晨曦自地平線升起，不遠處的港口停靠着幾艘輪船。

申澤站在碼頭旁一棟不高的建築樓頂，神情專注地組裝着手中的槍械，金發綠眼的同事就靠在一旁抽煙。

“吸入二手煙對皮膚不好，請你不要站在下風口抽煙，謝謝。”

死兆星啧了一聲，“矯情。”

他換了個位置，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支全新的通訊器，“喂，天狼星，它讓我把這個給你，還讓我轉告你，這次要保管好，不要再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了。”

申澤沒有接過那個通訊器的意思，專心組裝着手裡的東西，“不要這樣叫我，我已經不是天狼星了。”

“你逃不掉的，天狼星。”

死兆星吐出一口灰白的煙霧，“我們都知道，訃告人從來不是什麼組織，而是一場選拔，一場沒有退出的選拔，唯有被淘汰才能真的擺脫它，而淘汰的方式也隻有一種，那就是死亡。”

申澤沒有任何反應，他端起剛剛組裝好的狙擊步槍，測試了一下瞄準鏡。

一群穿着鈴木特工制服的人在碼頭上站成兩排，維系着此地并不存在的秩序。

“如果你是來殺我的，可能需要在這裡等我一下，我要先把手邊的事解決了才能陪你玩。”

“鈴木重工？”

死兆星面露不解，“你什麼時候和琉島人有過節了？”

申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剛剛。”

死兆星難得看到他認真，不免有些好奇，笑着問，“他們怎麼惹到你了？”

長發青年一邊調整着瞄準鏡，一邊回答他，“如果有一個人，從生命伊始之時，你們的命運就被一根看不見的細線綁在一起，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聲脈搏都和你息息相關。”

“他是你記憶的媒介，是人格的框架，是自我的載體，是組成血肉的一部分，你會如何想他？”

死兆星吐出灰白色的煙霧，思考了幾秒後，說，“如果我的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那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殺掉他。”

申澤給步槍上膛，身上的風衣跟随微風擺動着，“那如果有人試圖先你一步将他的死亡占為己有呢？”

金發男人雙眼中兀然迸出兩團寒芒，“殺了他們。”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申澤說着，手指扣動扳機，安裝了消音器的狙擊步槍絲毫沒有被影響精準度，火光旋轉，子彈命中最中央的那名特工。

這是一把可以連發的動能步槍，幾聲低沉的金屬敲擊過後，那兩排穿着黑衣的鈴木特工全部無聲倒地。

“槍不錯。”

他用手指擦拭着槍托上的标志，在那幾筆象征火焰的線條中央銘刻着一個大寫字母“B”。

“瞄準鏡我很喜歡。”

“送你了。”同事很大方地擺了擺手，“不過你這速度有點慢吧？”

他指向遠處的船隻，“幾個小時之後這些琉島人就要撤退了，到那時候再想殺他們可就麻煩了。”

“足夠了。”

長發青年将那把一米長、通體漆黑的戰術狙擊步槍斜挎在後背，準備離開樓頂。

“喂。”死兆星在身後叫他，“天狼星。”

申澤頭也不回。

“凱文。”他提高了音量，“站住。”

申澤停下腳步，看向他，眼中帶着疑惑，“你還有什麼事？”

“那東西是不完整的實驗品，你會精神崩潰的。”

申澤回答他，“無所謂。”

黎明前的天空是钴藍色的，死兆星手中的紙煙早已燃盡，圍繞在天台上的灰白色煙霧卻并未散去，大霧自海上而來，将整個聖格蘭奇裹覆其中。

死兆星盯着他後頸處正在發光的植入物，臉上難得沒有笑容。“其實我并不能理解你對申少校的感情。”

申澤挑眉，“你身體裡的每一個基因都被編入暴力，天生不擁有人類的情感，不理解也是正常。”

死兆星看着他，“我以為你和我是一樣的。”

申澤幾乎是立刻給予否定，“不，我和你不一樣，我們從來不是什麼同類，我擁有愛人的能力。”

金發男人眼中開始閃爍莫名的光亮，他認真的問，“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愛他？”

“你理解不了的。”

“我隻是很想知道，你對他的愛究竟從何而來。”

或許是他眼中的求知欲過于旺盛，申澤真的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後，他反問道，“你覺得人類和AI最大的區别是什麼？”

死兆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這個，随意回答了一個單詞，“靈魂？”

“那靈魂的本質又是什麼？”

金發男人眯了下眼，沒有回答。

申澤也不等他，自顧自往下說，“靈魂的本質是記憶，也是我認為人類和機器最根本的區别。”

“機器的記憶是線性的，像檔案夾一樣，一份一份整齊排列，沒有遺忘，不會出錯。但人類的記憶卻不按照客觀時間進行排序，就像我們不會記得剛出生時的事，人的記憶并不是連貫的。”

“對于人來說，記憶往往是從某一時刻突然開始的，而在我看來，那個時刻才是生命的起點。”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我問你，在你的記憶中，你生命的第一個畫面是什麼？”

死兆星回憶了兩秒鐘，“殺人。”

申澤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

“所以殺戮貫穿你的人生。”

死兆星輕笑兩聲，随後問他，“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