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盛笑得眼睛都咪成一線:“是爸爸的錯,忘了時間。哎,我要你見的,是這位李相夷李叔叔!”
“李相夷!”少女驚呼出聲:“就是你常提起的那個李門主嗎?是哪個?”
李蓮花摸了摸鼻子,淺淺笑道:“是我。”
林思源從父親身上蹦下來,把人看了半饷才道:“原來你這麼年輕好看,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白胡子老頭呢!”
“思源,放肆!”林長盛大聲呵斥,聲音裡并沒多少怒意。林思源卻雙手捂嘴,一副受到驚吓的模樣。
李蓮花連忙擺手道:“林大哥,别這麼大聲,又學着少女的口吻道:”原來你就是林思源啊,我們上次見面時,你還是個奶娃娃呢。”
林思源背着父親做了個鬼臉,嘴上倒是幹淨利落地叫了聲“李叔叔”,咯咯笑道:“我爸爸總說你是劍神,是天下第一,我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李叔叔不要見怪哦!”
“那自然不會。你誇我年輕,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一雙妙目又在李蓮花臉上轉了轉:“李叔叔,你是不是看不見啊?”
“嗯,眼睛确實不大好。”
林思源轉身就去拽林長盛手臂:“爸爸,你快讓教授伯伯給他治治啊,看不見多可憐啊!”
不等父親開口,她又回頭對李蓮花說:“你不用擔心,教授伯伯一定會把你治好的。我小時候也看不見,還病得可嚴重啦,就是教授伯伯給治好的。”
林長盛張口結舌,面對一臉嬌憨的小女兒,頓時就發了窘,本就有些上頭的臉被窘勁一熏,顯得更紅了。
還是李炎插話道:“林思源,我聽說你們期中考試成績下來了,你考得如何?”
林思源立時就有點蔫:“就那樣呗。啧,李叔叔你真讨厭,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見自己父親有點變色,忙拉過他胳膊搖晃道:“爸爸,我餓啦……”
林長盛被迷迷糊糊帶過話頭:“這才幾點?你中午沒吃飽麼?”
林思源撅起小嘴不滿道:“那種學生餐難吃死了,我都沒吃幾口。爸爸,帶我去吃點東西嘛。我要吃淘淘居的蝦餃和龍眼酥!”
林長盛看了眼李蓮花,一臉為難。李蓮花笑道:“林大哥,你有事先回吧,我們改日再聚。隻是你喝了不少,還能開車不?要不要找個代駕?”
林思源聞言就笑了:“李叔叔,我家司機就在外面等着呢。不勞你費心。”
林長盛一邊說“不得無禮”,一邊搖搖晃晃站起來對李蓮花連連抱拳:“小女無狀,門主不要見怪。林某不勝酒力,先行告退……”李炎見他真有些醉了,忙起身一把扶住,對兩人道:“兩位稍坐,我去送送老林。”
二人走後,李蓮花輕籲一口氣,眉目間頗有疲色。顧希宵見玻璃壺裡新添的茶水還有熱氣,就慢慢為他加在杯中:“你也喝得不少,覺得怎樣?”
“沒事,開心麼,總要多喝幾杯。”李蓮花淡淡道。
顧希宵橫他一眼:“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啊。他敬你你就喝,一杯不拉,你這算什麼啊,是不是覺得喝了就不欠他了?”顧希宵話一出口,立刻後悔,怎又将禁句脫口而出了?卻聽得那人苦笑:
“你說得對,我就想讓他盡興。放心,隻此一回,以後不會了。”顧希宵見他難得坦率,一時間正不知該怎麼接話,正好李炎回來了,一坐下便道:“李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替林長盛向你道歉。他就是個女兒奴,直腸子性子又倔,腦子不會拐彎……”
“陛下,林大哥以前是我四顧門的右護法,我了解他不比你少。”李蓮花淡淡微笑。
李炎頓了一下,随即莞爾:“是是,我也是犯糊塗了。”
“長盛以前是我最得力的部下,當年我為了傳他遊龍踏雪,常常和他切磋武功。”
李炎暗忖:那不叫切磋,應該叫單方面碾壓吧。又聽李蓮花續道:
“因此,他或許是四顧門裡最了解我的人,尤其武學一道,我若出手,他隻需看一眼就大緻知道我使了幾成功力。”
聞聽此言,李炎沏茶的手陡然頓住。李蓮花像是不勝酒力,撐着頭彎了彎眼睛:
“我來此地後,大庭廣衆之下動用内力的場合隻有兩次。一次是戰蠱魔,當時我剛出院,内力不過從前的一成多。而後就是前些日子在白樓空中,我使了輕功和掌法,想格開電擊棒還失敗了。兩次都狼狽萬狀,若教老笛見了,必要被他嘲一句‘丢了四顧門的臉面’。哎,顯哥你也知道的,白樓那次我能使的内力,确實不到從前的三成。林大哥人雖木讷,悟性也隻能算中等,可那雙眼還如從前一般火眼金睛呢。”
顧希宵心思如電,立刻明白了李蓮花所指,他下意識就扣了兩枚滅蚊釘在手心,不料卻被李蓮花一把捏住手腕:“顯哥,别沖動!我相信陛下一定可以解釋的,畢竟,是他救了我的命啊。”
“救命可不敢當,沒那顆石子兒,李先生最多暈得稍久一些罷了。”李炎面不改色,笃悠悠給三人斟了新茶。
手腕被李蓮花捏住,顧希宵竟一分都掙不出。怒意按下去後,浮起的是無力。他并非想不到,也不知多少次,他屏蔽了腦中閃過的念頭,不願猜是李炎,結果卻事與願違。
“事情沒你們想得那樣複雜。隻因林長盛不相信你來了,我便請他先認一認人。魚兒在B組群裡呼叫第五中學全體集合時,我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事發突然,林長盛分身乏術,我就一個人去了海天大廈,找了個能俯視全場的好位置,給他做了個實況直播。最後你出意外,我下意識就出手了。”
李炎三指持杯一飲而盡,杯底落桌時剮蹭了下(#注1),繼而淺笑:“我和老林,對那場附身事件并不知情。這樣的解釋,不知二位可願相信?”
李炎說得合情合理,神情也不似作僞,顧希宵心下有些躊躇,卻聽李蓮花開口道:“原來如此,看來我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番再得陛下相救,李某一并謝過。”說罷同樣将面前的茶飲盡,鄭重向李炎拱了拱手。
李炎見他如此,竟有些詫異:“李先生,你真願信我?”
“當然,我信你,如信我自己。”李蓮花答得斬釘截鐵,“還有,關于加入創神一事,李某會認真考慮的。隻是今日委實喝得有些過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李炎又給自己斟上一杯酒,指尖微微發白:“李先生太客氣了,炎愧不敢當。”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陛下,千萬保重!”李蓮花起身再次抱了個拳,拖着顧希宵的手就向外走去。
李炎端起那杯酒,目送兩人離去,垂下眼簾,将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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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持杯磨桌,意為有外人在,不宜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