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呢?”
“奴婢……奴婢把碎片藏在後院那邊,想着等今日與旁的一起帶出宮扔掉。”
……
楊靈允聽完了林魏然這一番話,也沒異議,淡淡道,“你既然懷疑花有問題,那就挖吧。”
“我讓楊言幫你。”
“沒事,我自己來。”林魏然沉默片刻,忽然拒絕了。
楊靈允看他一眼,眼角微彎,“也行,随你。”
長興宮内栽着一株巨大的梧桐,四季常青,就算如今冬日,也是郁郁蔥蔥。
碎片和海棠花殘枝都被埋在這裡。
林魏然挽起衣袖,親自拿鋤頭挖開了土。
安樂埋得淺,不到一炷香時間便挖出來了。
破碎的花盆碎片與他在遊廊下撿到的兩塊碎片拼在一起,拼成了花盆的底座,上面還沾着血!
“血?”楊靈允終于起身,看了眼林魏然沾着泥土的手,和他手心的幾塊沾血的碎片,“什麼意思?”
“安樂說她昨夜收拾花盆碎片的時候劃傷了手,血迹沾在了碎片上,”林魏然輕聲道,“但我問過她了,她說是先将海棠殘枝埋在了院中的梧桐樹下,再來收拾碎片。”
“可在海棠花枝上也發現了血迹,海棠花瓣沖洗之後,更有血水。”
“那便不可能是安樂的血……”楊靈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兇手的?”
“如今尚不能确定,”林魏然聲音依舊很輕,“但長興宮内昨夜定有人通過窗戶進出,還踩碎了安樂漏搬的那盆花,腳受了傷。”
“你有頭緒了嗎?”楊靈允坐在交椅上,微微擡頭看他,輕輕笑了一聲,又喚道,“容時哥哥?”
林魏然眼神微顫,垂眼避開了她的眼神,沉默片刻,才緩聲開口,“昨夜我回東暖閣時,看了眼時辰,大約是亥初三刻。安樂說,她收拾完碎片回去的時候,也是亥初三刻。”
“偏殿離長興宮極近,快的話甚至不需要一炷香。”
說到這,林魏然忽然停住,靜了片刻,終于問出了口:“宣和,你昨夜為何會出現在偏殿?”
楊靈允倏然沉默,片刻後借着交椅的扶手慢慢站起來,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一日之内,你已經懷疑我兩次了。”
“臣不敢,”林魏然微微垂頭,神色不明,聲音輕淡卻字字清晰,“隻是公主先前說,各宮任我搜查。不知這些宮内包不包括,栖暖殿?”
浮動的風瞬間凝固,停在兩人身畔。
楊言彎着背站在後頭,緊張地擦了擦額上冷汗。
這林太傅可真敢說啊。
“姐姐!”兩人之間的死寂被清脆的聲音打破。
小皇帝推門而入,歡快地沖着楊靈允跑來,身後還跟着一群太監侍衛,生怕他摔着了。
“林太傅。”小皇帝站在兩人面前,沖林魏然點點頭。
林魏然拱手行禮,恭敬道,“參見陛下。”
“姐姐,”小皇帝拉着楊靈允的手搖了搖,“用午膳的時辰快到了,我們回去吧姐姐。”
他雖說眉眼間還帶有幾分稚氣,但眼睛狹長,眼角上揚,隐隐約約透着淩厲,像極了楊靈允記憶中的那個人。
隻是那人的眼裡始終透着悲天憫人的寬容,有時便像是蒙着一層淡淡的灰霾。
而小皇帝的眼底落滿日光,亮晶晶的。
“嗯。”楊靈允沖小皇帝笑了笑,又擡眼看向林魏然,“林太傅,一起吧。先前說了是各宮各院,自然包括我的栖暖殿。”
她嘴角染上一抹笑意,坦坦蕩蕩,毫無顧忌。
——
太極宮的宣德殿内,午膳已經備好了,菜品倒是豐富,一個小圓桌都擺滿了。尚食局的禦廚廚藝精湛,滿桌菜肴擺盤精緻,色彩豐富。
但再怎麼裝飾,這都隻是一桌的清粥小菜,再配上中間的一盅藥膳,像是大病初愈、虛不受補之人的飲食。
小皇帝興緻勃勃地替楊靈允拉開椅子,笑道,“姐姐來吃。太傅也坐。”
林魏然一時遲疑,站在這張不大的圓桌前,不知該不該坐下。
甯安侯府規矩森嚴,這種與規制不符的圓桌,他從未見過。
更别說如今是在宮中。
“陛下這……”他一時糾結,不自覺地抿唇,想着該不該勸谏一番。
畢竟于禮不合。
“他不喜歡這些,”楊靈允倒是直接坐了下來,撐着腦袋笑了一聲,“陛下,讓尚食局再做些重口的送來吧。”
林魏然忙了半日,加之昨夜又沒休息好,明明都已經想好了措辭,但一時嘴比腦子還快——
“你不也喜歡重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