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二上前一步,心中暗暗搖頭,覺得三弟果然還是莽撞了些,過于執拗地與這虞韶針鋒相對,稍有不慎就被她巧舌如簧之言牽着走了。
“哎,猛然知道自己多了個親人,昭美人有所疑惑也是人之常情。不過,當年你外祖父将此子置為外室子,自然有其難言之隐,掩人耳目也是無奈之舉,怎會将戶籍擺在明面上?”
不過,縱使機遇不同、散落天涯,血脈親緣卻是斬不斷的。千山萬水阻隔,骨肉之情卻始終相連,至親之人,血濃于水。昭美人若是心中懷疑,不如——親自一試?”
虞韶看着小太監端上來的白碗清水,眼中微微一凝,眸底掠過一絲冷意。碗中的清水仍是澄澈,卻因那幾滴血珠的滲入,微微泛起一絲猩紅之色。
那賊眉鼠眼的男子已經被吳登拽着手指,尖銳的針尖刺破了指尖,幾滴鮮紅的血珠随着擠壓滴落在碗中。男子臉色煞白,渾身瑟瑟發抖,卻緊緊低着頭,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吳登将目光轉向虞韶,示意道:“昭美人,請吧。”
虞韶心念急轉,她曾經在國公府當丫鬟的時候因為她嘴甜伶俐,深得不少仆婦們的喜愛,平日裡中年仆婦們也常與她聊些後宅秘事,而其中最津津樂道的,便是那些高門貴府裡的種種陰私手段。
大婦因不滿郎君對寵妾和庶子的偏愛,竟設計了一場滴血驗親的戲碼,使親生父子的血滴入水中竟然不相融,逼得那庶子被逐出家門,備受冷待。直到多年後,那庶子争氣考取功名,為母親洗清冤屈,真相才得以昭雪。
這世上既然有方法讓親生血脈無法相融,自然也會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手段,能夠使毫無關系之人也表現出“血濃于水”的假象。
這滴血認親之事絕不能貿然答應。若真讓那一碗水血色相融的情景擺在衆人眼前,縱然自己再辯駁,也早已失了先機了。
一旁的吳登見虞韶遲遲不動,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語氣越發咄咄逼人:“怎麼?驗證真相的機會就在眼前,昭貴人竟然猶豫了?莫非是心裡存了顧慮,害怕結果與預期不符?看來,你對自己的外祖父也并非多麼信任嘛!”
眼見不少朝臣們的眼光也被吳登這三言兩語挑撥得疑惑起來,虞韶知道不能再等了,對着方葳蕤耳語道:“我怕他們在水中做了手腳,等會兒先借你一試,可能會有點疼……”
話音未落,隻見一人身穿玄色官服,腰間佩刀,氣勢逼人地大步走入殿中。
“昭美人千金貴體,不必着急滴血見真。既然吳大人連清水都備好了,正好,微臣近日在江南緝查之際,恰好抓獲了一對流落多年的夫婦,說自家的寶貝兒子一個月前被承恩公府的人帶走,失了音訊。倒不如先讓這二人入殿,一試真僞,看看誰才是這小子真正的親生父母。”
話音落地,他身後兩名侍衛随即将一對衣衫褴褛的中年夫婦壓着跪在了禦前。那對夫婦神色驚惶,男子年約四十,面容憔悴,滿臉風霜之色,那雙倒三角眼,卻分明和吳登帶上殿的“私生子”如出一轍。女子則神情膽怯,緊緊揪着男子的袖口,低頭不敢直視衆人。
看到那“私生子”的一瞬間,她的臉色卻驟然大變,眼中閃過一抹難掩的震驚,忍不住喊出聲來:“大郎!你果真在這裡!”
吳登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冷冷掃了一眼那對夫婦,嘴角狠狠一抿,面色不悅地喝道:“放肆!你們這對賤民,如何敢在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擾亂朝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