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
她收起手機,平白無故生出一股憤怒。
好了,這下扯平了。
原來三個人都心懷鬼胎!!!
*
就在這種有一點點奇怪的氛圍裡,黃懷予在家吃午飯的時候,收到了蘇琬的消息,問下午放假,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
黃懷予自覺自己和蘇琬之間不能有任何隐瞞的事,于是決定下午直接跟她坦白自己昨晚的事,但是作為交換,也一定要知道她昨天和谷奕到底去哪了。
行!就去當面說清楚!
想明白了,黃懷予心情又變好起來。
——隻是這樣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當她背着書包,走到市圖書館附近的時候,居然一眼就在圖書館旁邊的籃球場上,遠遠地,看見了衛語。
……
楚門市圖書館就在一中附近,周圍繞着湖,風景優美。
因此平時周末的時候,有很多一中的學生都會來市圖書館學習。
隻是,黃懷予從來沒碰見過衛語。
……
她停住腳步,原地站定,就這樣遠遠看着球場上那個曾經十分熟悉、永遠也不會忘掉的身影。
是今天下午放假,他才來這裡打球?
往旁邊一看,居然還看見了程朗。
——她立刻想起開學典禮那天上午,程朗在自己身後蹭來蹭去說的話。
他倒是沒說謊,他跟衛語确實是籃球搭子。
——隻是,他認為自己和衛語“很熟”,這就是他自作多情了。
畢竟,連衛語和馮盡歡之間的關系都不知道,這種“熟”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
……
她隻是站在原地看了三秒鐘,就立刻低着頭走開了。
上次程朗威脅她的話還在眼前,她一下子碰見了這兩個人,直覺要壞事。
于是她立刻轉身,低頭,想繞過這個球場,走小路去圖書館。
沒想到下一秒:
“喲,杯姐——”
黃懷予腳步一頓。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心裡已經把那個聲音的主人程朗在心裡罵了一千八百遍。
黃懷予沒回頭,反而加快腳步,準備當作沒聽到。
“哎,怎麼還裝沒聽見呢?”
“杯子!——”
程朗欠揍的喊聲從身後傳來,她腳步又停住,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可以滴出水。
話已至此,她知道自己再往前走就太沒禮貌了,隻能緩慢回過身。
——隔着五米遠,她還是能一下子看見衛語。穿一身白色運動服,手上拿着籃球,額頭上有些汗,正微微喘着氣,看向她。
她又看向旁邊的程朗,隻見他滿臉揶揄,一副站在旁邊等着看好戲的表情。
操!就知道這人是故意的!
“……”
她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一句話沒說,就又轉過身去準備直接走掉。
沒想到程朗見她居然一句話不說又轉身欲走,立刻大聲喊道:
“杯姐,衛語在這呢!你去哪啊?”
……一旁的衛語聞言,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背對他們停住不動身體僵硬的黃懷予,沒說話。
程朗見黃懷予停住,衛語也有了反應,這下更興奮了,生怕心裡的一個大秘密隻有自己知道,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掌握話語權,順便再幫苦苦暗戀的杯姐順勢表白,于是立刻繼續大聲喊道:
“衛語,杯子喜歡你,要跟你表白!”
!!!
這句十分大聲的話,清清楚楚地進入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
黃懷予渾身僵硬地直挺挺地站着,隻覺得渾身血液倒流,直沖頭頂。
*
楚恒沒想到,會在楚門的這個球場上,碰見昨天晚上的那個女生。
……
昨天谷奕聽說他來了楚門,特别高興。
兩人已經有快一年沒有見過了,谷奕又因為這幾天看不了球賽而心癢難耐,于是直接找了一個學校附近最近的球場地址,發給了他,約他今天下午在這裡見面。
他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幾分鐘,谷奕還沒來。
兩個球場都有人使用,他放下包,坐在旁邊的座位上等着。
——隻是沒想到,場上的一個男生似乎朝着左邊調笑着喊了兩句“杯子”。
他跟着往左一看,一下子就能看見場外,正站着一個背着書包的短發女生。
……他目光一滞。
那女生背對着他,可是背影,卻完完整整地和昨天晚上那個身影重合起來。
……
黃懷予站在原地,臉色青紫,雙手手緊緊握成拳。
她動也不動。
甚至不敢轉過頭。
她身上這個隐藏了五年的最大的秘密,被人用這樣調笑戲弄的方式,最大限度地、直直愣愣地揭發了出來。
而這個秘密的當事人,也在旁邊。
黃懷予心沉到了最低點,卻反而摒住了呼吸。
她沒有聽見身後有任何聲音,沒有疑問,沒有好奇,沒有打圓場,沒有覺得是玩笑而一笑了之。
後面什麼聲音都沒有,是死一般的沉寂。
……
她突然松了一口氣。
是啊,在衛語心裡,她本來就是這樣的。
是失敗的,是普通的,是肥胖的,是總是隻能考到第二名卻又總是不知天高地厚說要打敗他的,是像有斯德哥爾摩症一樣在他女朋友馮盡歡的朋友們面前充當小醜的。
聽到這樣的自己,喜歡他,要和他表白,他能有什麼反應呢?
他能說什麼話呢?
無言而已。
沉默而已。
……
一向能言巧辨牙尖嘴利、從來都不服輸的黃懷予,此時此刻卻像啞巴一樣,被釘在原地,臉低低地垂着,沒有人能夠看到她的表情。
——她本可以轉過身,像平常一樣,裝作平時扮演過無數次的最得心應手的吊兒郎當插科打诨的樣子,笑着罵程朗幾句髒話,讓他别瞎說,别欠揍,别犯賤。
——然後再像普通同學一樣,對旁邊的衛語笑一聲,說喲學霸你也來打球啊,别聽程朗犯賤,他不交作業,我不願意給他遮掩,他故意報複我而已。
——最後再潇灑地轉過身,好像沒事發生,走向圖書館。
……
可是她動不了。
很多片段像潮水一樣湧進她的腦子,比如她曾經神秘兮兮地告訴當時的朋友馮盡歡自己喜歡衛語,而馮盡歡卻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比如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她就在雞鳴區的湖邊,看見衛語和馮盡歡手牽手一起散步在柳樹下。
……
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回憶,像潮水,像海浪,像洪災來臨,像太平洋深處的暴風雨。
她動不了,她也思考不了,她隻是這滔天海浪中的一隻破舊的獨木舟,這個世界不由她說了算。
相反,她随時随地就會被這些回憶輕而易舉地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