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雯不傻,看出她在強顔歡笑:“我怎麼看着還是不太好,要不要上醫院看看,你給你司機打個電話?”
許燃搖頭:“我休息一會就好。”
她強行支撐着走回辦公室,坐進沙發裡,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又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進熱搜。
惡意瞬間如同潮水,将她淹沒。
她好不容易澄清的謠言,也因為她的病,再次陷入争議之中。
許燃做夢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呆坐了半個多小時,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辦公室的燈光太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在這期間,羅雯進來看了她兩回,最後一回工作室的人都下班走了,許燃讓她回去,自己想一個人待會。
羅雯看她眼圈泛紅,明顯哭過,不太放心,但拗不過她,最後還是回家了。
不知又坐了多久,許燃慢慢緩過勁來,知道她這個病的人不多,幾乎不用想,她就能猜到是誰。
電話撥過去的時候,她心裡隐隐抱着一絲希望,或許不是她,或許自己現在在做噩夢,一切都不是真的。
鈴聲過了一半,電話接通了。
許燃不知道怎麼開口,沉默着沒有說話。
“小燃?”電話那頭的陸豔琪先出了聲,“怎麼不說話?”
她的語氣太正常了,正常到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許燃咽了咽口水,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自然,卻發現自己口幹舌燥,聲音有點沙啞:“是你跟媒體說的麼?”
“什麼?”陸豔琪約了美甲師在做指甲,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轉頭跟美甲師溝通起款式,“這裡有點空,你看再加點什麼點綴一下。”
許燃努力壓抑着的情緒,一下子控制不住,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尾音發顫:“我問你,是不是你跟媒體說了我的病。”
像是始料未及,陸豔琪的眼睛微微睜大,随後煩躁地皺起眉,揮手讓美甲師先出去。
“你怎麼跟媽媽說話的?”她呵斥道,“我沒事跟媒體說這個幹嘛?”
許燃忍着哭腔:“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我……”陸豔琪瞬間啞了,隔了好一會才說,“這我哪記得清啊,我以為大家都知道呢。”
“……”
許燃突然覺得好諷刺,她竟然以為所有人都知道。
她說得好輕松,好無所謂。
仿佛對她來說,這是頂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
許燃依稀記得,小時候知道自己有這個病後,曾一度在想,會不會就是因為自己這樣,陸豔琪才總是不回家。
是不是因為自己是這個有缺陷的孩子,父母才都不喜歡她,不想理她,不想要她。
她一直努力,想成為讓他們感到驕傲的女兒,認真學習,考全班第一,年級第一,不給他們添任何麻煩。
可即使她成為了家長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卻始終沒有換來自己父母一個肯定的眼神。
許燃胸口鈍疼,眼淚再也忍不住:“你知道這麼多年,我為了隐瞞這個病,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你以為大家都知道。”
電話那頭安靜着。
許燃吸了吸鼻子:“現在托你的福,上了熱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不是我跟媒體說的,”大概是聽見她在哭,陸豔琪的聲音弱了幾分,“我就昨天通話的時候,跟Edward聊了兩句,哪知道……”
“你現在知道了。”
忽地,天邊滾了幾聲悶雷,暴雨毫無征兆地倏然而至。雨珠啪啪敲打在窗戶玻璃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水痕。
許燃不再說話,默默挂斷電話。
眼睛盯着玻璃上的水痕,心頭翻湧的情緒似乎被雨澆滅了。
她有種飄忽不真實的感覺,仿佛自己身在夢境中。
她推開玻璃門,走出工作室,雨斜斜地濺到小腿上。
有點冷。
許燃不知道去哪好,沈夏深不在,她突然好想他,好想抱抱他。
她慢慢蹲到地上,把頭枕在臂彎裡,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胳膊。
街道上開進來一輛汽車,開到她跟前停下了。
她似乎毫無察覺,依舊雙手抱臂蹲着。
一雙黑色皮鞋很快步入視野,傘骨撐開的聲音輕響,一把黑傘遮到她頭頂。
許燃遲緩地擡頭,眼神有些茫然。
這個人。
怎麼好像沈夏深。
随即,肩膀一沉,一件西裝外套落到她身上,帶着熟悉的雪天清晨的氣息。
“怎麼蹲在外面淋雨?”沈夏深眉頭微蹙,曲起右腿,在她面前蹲下。
許燃定定地看着他,思緒恍惚,仿佛看着一個不存在的幻影,喃喃道:“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聽見這話,沈夏深心猛然抽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說出這種話。
她的眼尾發紅,看樣子明顯哭過。
沈夏深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好涼。
也不知道在外面蹲了多久。
“初初,去我那裡好不好?”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許燃緩緩回過神來,知道不是幻覺,手心覆上他的手背,臉頰在他手掌輕輕蹭了蹭。
“你不是在路演麼?”她的聲音很輕,“怎麼會在這裡?”
沈夏深給李圍打完電話後,擔心她看到熱搜,就徑直趕回來了。
現在看情況,應該是看到了。
“我回來了。”沈夏深沒正面回答,雨還在下着,擔心她着涼,“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許燃看着他,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