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就爬上天空，給被黑夜籠罩的大地帶來一絲光亮。

“不要過來了……”

珠世的話讓準備沖上前的拉她的鹿島三繪停下了動作。

明明隻是清晨的太陽卻依舊強力的灼燒着她的後背，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冷汗從珠世的額角滑落，即使再維持着表情也能可以看得出她的痛苦。

“為什麼……”

鹿島三繪開口卻又猛然頓住。

現如今還在問為什麼倒顯得有些可笑了。

風輕輕吹着，鬓角的發絲随風舞動，珠世背着光開口。

“我都快要忘了曬太陽是什麼感覺了。”

“明明我以前最喜歡抱着他在院子裡曬太陽了……”

晨曦的陽光透過縫隙撒在了地上。

像金子的灰塵在微微發着光，那有些嗆人的金灰揉進眼睛裡，昏昏的。

“别哭了三繪，我更喜歡你笑的樣子。”

前後不過幾分鐘而已，她們的立場就轉換了。

這回輪到珠世伸手拭去了鹿島三繪眼角的淚水，抓不住的光，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灼燒的疤痕。

“……好。”

鹿島三繪朝珠世笑着，笑得見牙不見眼，隻是眼底依舊濕潤。

“愈史郎。”珠世收回了手，側頭看向不遠處一直沉默不語的愈史郎，輕輕開口。“對不起。”

“不！珠世大人不必道歉……”

愈史郎立刻張大嘴反駁着，他臉上痛苦的神色無法掩飾，睜大的眼在顫抖着，眼眶中的瞳孔也在不停閃爍。

一面不願錯過和珠世最後告别的時間，一面又難以接受她就此死去的事實。

他的雙拳緊握着，好似要将自己也生生捏碎一般。

“愈史郎你不一樣，你是由我轉化的鬼，跟随在我身邊也并未犯下過錯，原本還想讓三繪在我離開以後照佛你一二……”

“現在看來……隻怕是不行了。”

光下的影子随着她的話開始變得模糊搖晃起來，最終像是泡沫一般一點點消失不見。

太陽升起開始新的一天，卻有人永遠留在了昨日。

“永别了，孩子們。”

說出口的最後一句話語幾乎輕到被遠山上的鳥鳴所覆蓋。

踩着話音的餘韻，愈史郎掙紮着向前伸手，想要抓住珠世落下的和服，這一幕何其的相似，不由刺痛了鹿島三繪的眼。

細碎的陽光同樣也灼燒着愈史郎的側臉，散出陣陣白煙。

在接到下落的和服後，他便蹲坐在了窗下的陰影裡，強忍着的淚水此時此刻終于決堤似的傾瀉而下。

離别或許就是那樣突如其來的、毫無預兆的，讓人防不勝防。

明明是從外吹進來的風，卻像是有什麼從後擦過了鹿島三繪的臉頰，最後乘着風奔向了窗外，奔向了天空，奔向了自由。

【您的好友珠世已下線】

這一刻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昭示着友人的離去。

那一頁的星辰終是再無一顆亮起，如流星群般墜落，在她空無一物的黑夜裡留下光亮，也留下遺憾。

關于那個時代的一切……終于隻剩下鹿島三繪了。

她看了看躲在陰影裡還在哭泣的愈史郎，張了張嘴，但安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在珠世走到太陽下的那一刻愈史郎沒有下意識阻止，那就說明他們可能是已經商量好了的。

想起剛剛進來時愈史郎紅着的眼眶……說不定他們還為此争吵過。

珠世的身體本身就已經撐不過今晚，或許這個時間來找鹿島三繪也是為了告别。

為什麼不努力活下去。

鹿島三繪已經學會不去探究這樣的問題了。

因為根本就不重要。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不想再掙紮了，又或許是活得太久了。

但那總歸是她自己的選擇。

而鹿島三繪總有一天也會面臨這樣的問題……那時候的她又會做出怎麼樣的抉擇呢，現在想還有點太早太早了。

“……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愈史郎，等我也離開以後，這個世界上真正能一直記得珠世的……就隻有你了。”

沉默片刻後鹿島三繪才憋出來這兩句話。

雖然她和珠世是認識許多年最近才重逢的老朋友，但比起呆在珠世身邊快兩百年的愈史郎來說，大概還是他要更加的痛苦些。

聽到她的話愈史郎瞳孔驟縮，抿了抿唇後将臉在臂彎裡埋得更深。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