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路之遙便牽着傷痕累累的九尾狐朝青鸾走來,這一場鬥獸表演因有客人天價買下九尾狐而宣告結束,雖然下注之人怨聲載道,但也沒有什麼辦法,因為這就是鬥獸場的規矩。
隻要報出足夠高的價格,便可以無視甚至改變規則。
路之遙對青鸾道:“我已經解了它身上的禦獸之咒,明日将它送回青丘即可。”
青鸾垂眸望了一眼九尾狐,然後轉過頭,又将目光落到鬥場中它的對手身上。
那隻同樣傷痕累累的灰狼因為九尾狐的得救而暫停了本輪厮殺,它在禦獸者的操控下耷拉着耳朵和尾巴走進籠中,身後留下一地血迹。
青鸾看着它獨自在鏽迹斑斑的鐵籠中舔舐着傷口,目光裡流露出不忍。
不待她開口,路之遙便猜中了她的心思:“你還想救下這隻灰狼嗎?”想了想,他又說道:“這鬥獸場如此龐大,像它們一樣被操控着互相搏鬥供人下注的野獸不計其數,你想将它們都救下嗎?”
青鸾将目光移到路之遙身上,雖然知道這不太可能,卻還是點了點頭。
路之遙倒沒有露出難色,他唔了一聲道:“若是想救下這一隻九尾狐,隻需要用靈石即可,但若是想救下鬥獸場中所有的野獸,那就需要使一些别的手段了。”
青鸾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道:“譬如我方才想用的那種手段麼?”
路之遙笑了笑:“我們得等一個合适的時機。”
帶着青鸾走出鬥獸場,他駐足擡首望了望天:“等天再黑一些才可以動手,在此之前我們先稍作休整。”
說完他垂首微笑着對朝玦道:“我們先回别院休息一下,好嗎?”
朝玦興奮地蹦起來,高興之餘不忘繼續拉着青鸾的手撒嬌:“姐姐同我們一起去吧,爹爹在這裡有一個别院,院子裡種了好多好多的星草,可漂亮了!我帶你去看呀!”
青鸾望一眼朝玦,又望一眼路之遙,倒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随他們往那座别院而去。
路之遙在此地的别院并不太大,勝在鬧中取靜,不會被路過的人打擾。
剛一踏進院中便有兩隻靈獸撲了過來,它們先是搖着尾巴在朝玦腳邊轉圈,然後親昵地蹭了蹭路之遙,最後蹲坐在青鸾面前好奇地打量她。
青鸾同樣好奇地打量着它們。
這兩隻靈獸毛茸茸的十分可愛,一隻是尺玉,一隻是黃狸。
她打量了它們一會兒後,轉而開始觀察好整以暇指揮着朝玦安頓九尾狐的路之遙。
他似乎是有一點潔癖。
怎麼看都不像是會養尺玉黃狸這種毛多不好打理且嬌滴滴需要人照料的靈獸的人。
院子裡,朝玦終于将九尾狐安頓好後,便開始咯咯笑着,追着兩隻靈獸跑來跑去。
青鸾注視着她,目光變得柔軟。
路之遙養這兩隻靈獸,應當是因為這個小丫頭吧。
想到這裡她咬了咬唇,還是不敢相信路之遙居然有一個孩子這個事實。
她原以為修仙修至飛升之境的人,應該早就像帝骁一樣斷情絕愛了。
不過轉念一想,帝骁雖然逼得自己冷心冷血,但何嘗真正斷情絕愛。
倘若真的斷情絕愛,那就不會這般不擇手段地複活阿媱了。
擡手撫上心口,她的目光不覺變得黯淡。
路之遙便在此時發問:“在想什麼呢?”
青鸾擡手撫上心口後感受到心髒有力的跳動,這倒令她轉移了注意力,不再思索帝骁到底有沒有斷情絕愛這個問題。
她注意到自己的心髒與從前相比有一些不一樣了。
但又說不上具體是哪裡不一樣。
似乎是比從前更有力量了些。
還似乎是……更完整了一些。
感受到心髒變得完整的瞬間,一些記憶碎片呼嘯着湧入她的腦海,似乎不屬于她,又似乎真真切切是她過往的經曆,連其中一分一毫的情緒她都能深切感知。
這些記憶太過久遠太過龐雜,讓她如同溺水之人無法呼吸,逼得她來不及細看回憶,便喘息着退回了現實。
她捂住心口後退兩步,有些驚惶地喘着氣。
路之遙上前扶住她。
她下意識攀住他的臂膀,像是要借助他的力量脫離那片令她窒息的回憶之海。
路之遙無言地注視着她。
片刻之後,她似乎從山呼海嘯的記憶碎片中掙紮而出,擡首回望路之遙,目光清明。
她問他:“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