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匪夷所思。
難道他不要郡望、名聲了嗎?
王思神色立時變得嚴峻可怕,他沉聲道:“讓所有人退到内城來,着人立刻安排住處,注意人群騷亂踩踏。讓扈将軍守住東門,若是守不住他也不用回來了。
記住!民衆先行。再派人給各個州府飛鴿傳書,就說中書令陸時通敵賣國,請諸位速速前往金州支援。”說完他尤不解氣:“派斥候去平陽城,将今日所聞一字不差地傳到陸家的老封君耳朵裡。”
陸家的小輩不知輕重,他不信陸家坐鎮的老太君也沒臉沒皮。
趙青晖此時悔恨莫及。
當初王琅告訴她陸時的異狀,是她疏忽大意沒放在心上。
太蠢了!
自己實在是太蠢了。
趙青晖面有愧色,她沒有逃避,朝着王思一彎腰行了個大禮。
冤有頭債有主,她不能讓王琅背鍋,“不怪大公子,今日局面全怪吾……”
她話未落音,一直沉默聽訓的王琅突然打斷她,道:“長公主殿下不必為小子開脫,今日之錯全在吾身,有愧于殿下與父親的信任。”一邊說還一邊向趙青晖使眼色。
你看看!還護着還護着!
王思看出兩人眉眼機鋒間必有貓膩,隻覺得十分堵心,索性直接趕人:“快滾吧,胡人可不是吃素的,好好盯着外城的城防,今日胡人必定沖鋒。”
趙青晖不好再留下去,跟着王琅一起退出議會廳。
沒走多遠,王琅便忍不住道:“殿下不該沖動的”,他歎着氣,心中五味雜陳。
王琅的确沒想到趙青晖會在父親發脾氣時擋在他面前,更沒想到她會站出來一力承擔,自他母親離世後再也沒有人為他這樣做過。
而陸時也的确是他故意放出去的,是他做局引導陸時認為獻降定能保命。
可他要的是陸時叛國,或者說是拉平陽陸氏一族下水,又不是真要金州城給他陪葬。
這事兒做的不留痕迹,唯一的破綻便是他曾想借趙青晖的手殺雞儆猴,被拒絕後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他給趙青晖的解釋并不全是為自己開脫。他早做準備,所以外城破了,可胡人照舊進不了金州城。
他騙過了父親,卻沒想到趙青晖差點壞了他的事,可是事情出了纰漏,自己為何還心裡暖洋洋的呢?
王琅疑惑。
可他疑惑,趙青晖更疑惑,“你為何不讓我把話說完?”
連長公主的官稱都忘了。
王琅見趙青晖也是真急了,心道這小姑娘莫不是被胡人吓破了膽?
想來也是,她是一路逃亡來到金州的,經曆過父兄戰死,胡人破城,一般的女郎早就吓死了。
“殿下不必擔憂,我的人一直盯着陸時,不會有那一天的。”
但王琅這話其實是安慰。
如果沒有援軍,金州城與青州城的下場沒什麼不同,别說十萬軍士,便是百萬雄兵,沒有人幫忙圍點打援也是白搭。
可這話正戳中趙青晖的痛點,她再也忍受不了,诘問王琅:“所以大公子這算什麼?通敵賣國嗎?”
明知道陸時有問題,她不相信王琅沒有機會攔下他,可他偏偏放陸時與異族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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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破城的消息傳出後,金州城裡引起一陣短暫的騷亂。
趙青晖回想起剛才王琅的眼神心中一陣後怕。方才二人談話時她顯然已經失态,二人鬧了個大紅臉後不歡而散。而她最害怕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不敢再問下去,不想聽到王琅的答案。
她其實很怕王琅與那些人一樣。
這世道崩壞,人命如草芥,人心壞得可怕。
可風光霁月的王琅不該是這樣的。至少有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不然這世間也太壞,太糟糕,太讓人絕望了。
可哪裡有什麼該不該呢?
王琅也是人,是人就有私欲,平民百姓有私欲,貴族公子當然也可以有私欲。
趙青晖頹然地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