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祝陛下萬歲,殿下千壽,大梁永昌。”梁闊舌燦如花,“自古以來長姐如母,陛下年幼,這朝堂上的擔子長公主代勞為佳。”
立刻有人反對。
“梁大人此言差矣,殿下乃帝姊非帝母,監國名不正言不順,梁大人是要陷殿下于不忠不義之境地嗎?”
“朝堂上有謝、崔、裴與諸公,何須女子監國。”
“倒行逆施,陰盛陽衰,大梁危矣,請長公主退居後宮。”
“……”
一群人捏着胡子義正嚴辭地呵斥趙青晖。
趙青晖不疾不徐,穩如泰山。
“孤聽政與否,不在于諸公的意見,而在于大梁的子民。社稷江山為重君為輕,這個道理諸公不會不知道吧?”
喬大人點頭,撫掌稱贊道:“殿下言之有理,我等身居廟堂不就是為了解天下民生之艱嗎?若民心所向,殿下自當當仁不讓,我喬氏祖訓便是忠君愛國,不與天下人為敵。”
梁闊見有世族說話,他想到梁夫人在宮裡見到的裴家娘子,心中深以為趙青晖已經取得世族的支持,害怕趙青晖踢自己出局,因此臉面也不要了,示意長子将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呈上。
“殿下為民憂百歲,民憂殿下一寸心。犬子得殿下信任,奉殿下之名暗巡邊城,百姓們感念殿下的功德,自發請願為殿下奉上一把萬民傘,祝殿下千歲無憂。”
梁述雙手捧着一把灰傘,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緩緩撐開,傘面上結着細密的布條,每一條上皆有用木炭條或草木灰寫的名字,二柱,小奴,石頭,狗蛋……
布條或灰褐或石青,破破爛爛的模樣與這窮極奢華的金殿格格不入,此刻卻如同人間至寶。
要知道,隻有不世之功的官員才有可能得到這樣的殊榮,這是要載入史冊,名垂青史的。
而這樣的機會卻落到趙青晖這樣一屆女郎的身上……
梁闊無恥!
他們憤憤,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見趙青晖從上首位一步一步從台階上下來,俯身親手接過那把傘,然後一步一步撐着那把普普通通的傘重新回到她的位置上。
“孤,不負所托。”
一切已成定局。
朝宴散去,謝賢邀請喬大人:“美仁兄何不與我别館一叙?”
他笑意盈盈,平日裡總是眯着的眼睛裡含着兩處深幽古潭,讓人寒涼一片。
喬明德不寒而栗,心中響起那日趙青晖在花廳裡面說的話。
女郎身量不高,說出口的話卻讓他無法拒接。
“喬大人今年四十有七了,說是官居三品卻并無實權,十六州刺史,三十六郡太守,哪裡有半點喬家人的影子?前有王與趙共天下,後有謝公崔公虎視眈眈。
裴氏盤踞河東郡,乃吳中世家,淮陽陳氏世代有女子立足後宮,與皇室緊密相連,平陽陸氏姻親關系遍布十六州,他們尚且能自保。而喬大人你,颍川郡如今可在胡人腳下,喬氏已無立根之地。
孤願意來,喬公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孤曾允梁闊中書令一職,這與喬家來說并不稀奇,可喬公應該知道,若孤能掌權,将來能允的官職就不隻有中央官職。
實話告訴喬公,收複漢地乃吾之志,颍川郡孤一定會拿回來。可拿回來之後,其他大人有沒有想法,孤不敢保證。”
莫欺少年窮啊!
喬明德也是老狐狸成精的人,知道改弦易轍最容易賠了夫人又折兵,因此笑呵呵地同謝賢打哈哈,“謝兄好意某心領了,隻是拙荊進來身子不爽利,恕某今日失陪了。改日,改日某親自登門拜訪,到時候隻怕謝兄貴人事忙,還請千萬記得小弟才是!”
說罷他果真轉身往内宮的朱雀門去,等命婦們散席。
謝賢看着喬明德遠去的背影,許久才同侍從道“走吧。”
這件事自有小内侍報給趙青晖聽。
趙青晖正坐在陳纡的床邊督促她吃藥,聽了小内侍的話,冷哼一聲,“算這姓喬的老狗識趣。”
“隻是委屈你了,阿纡”她不禁面露愧色,“喬二娘打你的這一巴掌我早晚替你讨回來。”
她與喬家達成協議,自然不能再追究喬二娘的過錯,反而要和稀泥,禮賢下士,讓陳、喬二人和解。
“咳咳咳,”陳纡捂着胸口陣陣咳嗽,“我本來也是故意為之,殿下不必介懷。”
她病容愈盛,臉色蒼白,讓趙青晖擔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