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說自話地講了一盞茶的功夫,見趙青晖始終不曾搭話,美目流轉間,她決定換個話題:“嗐……我怎麼和您說起這些長輩們的事兒了?都是經年的老黃曆,不值得一提。琳琅表哥素有世家第一公子的美譽,别說是拿我們姊妹間打趣過,民間想要做琳琅表哥美妾的女子也不在少數,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罷了。
對了,您可聽過「我見猶憐」的典故?”
我見猶憐是說前朝公主的驸馬帶回一位亡國公主金屋藏嬌的事兒,謝柔話裡話外不外乎是暗示王琅将來會有其他女人,并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丈夫。
趙青晖突然覺得世家女子也不過如此。
她并不在乎王琅是否是一個好丈夫,她需要的是一位能臣,一位能幫助她站穩腳跟的臣子,一位值得她信任的……臣子。
可謝柔的态度還是讓她很不舒服,以至于她早已七情六欲不上臉的模樣都維持得很艱難。
有清風送爽,可趙青晖并沒有感覺到涼意,反而聞見耳室裡若有似無的檀香氣味有些心煩意亂。
一個男子怎麼天天熏香!!
真矯情!!
趙青晖腹诽,心裡卻知道自己這是遷怒王琅。
她眼底少見得浮亂紛雜。
謝柔心下了然,看來趙青晖與王琅果真有私情。
這便好辦了。
她語笑嫣然,急流勇退,“男子皆如此,琳琅表哥又這麼優秀,殿下别想太多了。今日叨擾殿下,殿下無恙,阿柔回去也好答話了。”
謝柔覺得今天點到即可,說着便要退,趙青晖的聲音意外響起。
“道朱可是真心實意地認為男子如此是人之常情,女子生來便要忍讓,生來便低人一等?”
少女端坐在主位,身形未曾挪動分毫,嬌俏的鵝黃色硬生生被穿出幾分端莊來。
她神色肅穆,好像她的回答非常重要似的,讓謝柔心中一顫。
謝柔很想點頭應是,畢竟這世道就是這樣,她不該說些大逆不道的話給人捏住把柄。
可她做不到。
如果她謝柔認命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裡。
她比她的兄弟們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三伏數九地日日苦學,小心翼翼地讨好祖父,不都是為了能像謝岩這些謝家子一樣的到謝家的器重嗎?
“道朱與孤講「我見猶憐」的典故,講得很是生動有趣,孤也有一個典故贈予道朱。
其實也用不着孤解釋,謝家百年大族,詩書傳家,子孫啟蒙想來定比孤還早。道朱一定聽過詩經?衛風篇中有解,約「氓」。
孤幼時常聽母親教誨,深以為戒,道朱學問淵博,個中道理想來不用孤說。”
趙青晖挑眉,說話聲音纖細柔和,并沒有陰陽怪氣。
但謝柔的臉色早在聽見「氓」時就變得一紅一白。
隻見她滿臉通紅,目含愠色,仿佛受到奇恥大辱,甚至連世家貴女的風雅都維持不住。
“哼”謝柔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待人徹底走遠,趙青晖的肩頭立刻如負千斤一般垮下來。
她想将手中的茶杯扔出去撒氣,又怕宮裡的動靜傳出去随了那些世家的願,漆黑描金的茶盞捏在手裡丢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讓趙青晖更生氣了。
“殿下,”陳纡看出她的窘境,主動從她手中取下茶杯,輕輕拍着她的手安慰着。
像深宮之中的無數個日夜一樣,她們這樣互相扶持彼此過來。
“大公子呢?還在耳室裡嗎?”
方才她來見謝柔,王琅不方便裡面就藏在耳室裡。
陳纡聽到謝柔的話也很生氣,可到底不是當事人,尚且能保持理智。
“大公子聽見謝六小姐與您說什麼「我見尤憐」的時候就避出去了,現下可能在後殿休息,需要我去請他過來嗎?”
好吧,雖然很生氣,但還是政務要緊。
趙青晖捏着眉角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感覺自己思緒清明些,點頭吩咐道:“讓阿玉去請大公子過來吧,你陪陪我。”
她捏着陳纡的手,怔怔出神。
王琅喜歡她毋庸置疑,不然誰會大戰在即,日夜兼程也要見她一面,這樣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可王琅也是個男人,還是個像舅舅一樣的世家子,除了妻子外也會有其他的妾室和通房,她真的能接受嗎?
趙青晖從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和兄長、阿弟一母同胞,父親與母親夫妻和睦并沒有其他人。
所以她應該是不願意的吧,趙青晖覺得自己無法回避自己的内心。
她是高傲的,做不到與旁人分享自己的伴侶,同時也做不到低頭祈求男人的垂憐。
思來想去,趙青晖決定,如果将來王琅有其他女人了,她就好好養幾個面首在府邸裡取樂。
想來阿農也不會阻攔她這個親姐姐。